说实话。”
似是急于掩饰自己的心思,她忿然作色:“……相公这是在质问我?难不成相公怀疑我故意害死了你的好女儿不成?”
或许是戚卓也无法在生死之事上对自己的发妻妄下断语,他定下心后,松开了戚夫人的手腕,他的声音压抑着愠怒:“既非夫人所为,一个女儿家,又何故深夜孤身进祠堂?”
“我如何知晓!”恼羞成怒般,戚夫人道:“你带回来的人,我又如何知晓她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相公要为奴才的一面之词疑心我吗?要我说是这刁奴没照看好主子,主子葬身火海,奴婢却活着出来了,为了掩盖自身失职,便攀咬主母,着实可恶至极,便是打死也不为过!”
为了将事情推得干净,戚夫人可以说是义愤填膺,振振有词,说得自己都要信了。
“伯父!”
二人正僵持着,却见戚夫人身后跟着的几个下人中,一个身量纤瘦的女子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戚玦蹙眉:是宁婉娴。
她声音宛转,如泣如诉:“伯父,婉娴或许知晓为何五姑娘为何会深夜在此。”
戚卓到了此时此刻才注意到宁婉娴在场,也才注意到她此刻身上竟穿着素服:“婉娴?你……怎穿成这般模样?”
不问还好,经此一问,宁婉娴的哭声愈发悲切,单薄的肩膀哭得起起伏伏:“戚伯父,我爹爹他……他去了!”
“你父亲……去了?!你说的可当真?”戚卓愕然,片刻之后,他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正是昨日!”她哭声悲切:“昨日薄暮,我本熬了药给父亲送去,可回到莺时院的时候,父亲他……他就已经咽气了!伯母仁慈,将父亲的棺椁安置在祠堂中,可……现在怕是已经尸骨无存!”
戚玦啧啧,若非她在房梁上站不稳,此刻简直想站起了给宁婉娴鼓掌。
方才打她的时候力拔山兮气盖世,此刻装什么弱柳扶风小娘子?
戚玦此刻都能想到宁婉娴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这两个人,定然是要将今晚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只要能证明她死得自作自受,她们俩便不会有错。
果不其然,只听宁婉娴哽咽道:“其实这些日子,父亲气色已然见好,只是……我不知何时惹了五姑娘不快,昨日傍晚婉娴从厨房捧了煎好的药回去,途中遇见五姑娘,起了几句口舌之争,可五姑娘就将婉娴的药砸了,婉娴怕耽搁了父亲服药,便只能再去熬一碗,可煎药最费工夫,等婉娴熬好药的时候……父亲已然咽气!”
宁婉娴泣涕不止,哭声孱孱,教人心碎:“想来是婉娴气上心头,话说重了,教得五姑娘心怀有愧,便深夜前去祭奠父亲……都是婉娴的错!若非婉娴非要和五姑娘计较,也不会触怒了她,也不会害死父亲,更不至于让五姑娘命丧祠堂!一切都是婉娴的错,若伯父与伯母要为此伤了情分,婉娴宁可被逐出去,再不回来!”
戚玦看得已然叹服,不过瞬息之间便能编出这么多瞎话,如此本事还困在宅院里作甚?放在戏班里,茶楼中,都是名扬天下角儿。
此情此景,戚夫人冷哼一声:“婉娴养在你我膝下多年,她的性子相公是知道的,难不成相公不信她,要信个外面来的丫头?”
宁婉娴哭得凄恻不已,却又坚定无比:“若能消解伯父对伯母的疑心,婉娴宁可一死!”
戚夫人已然动容,她搀着宁婉娴起身,替她擦拭脸上泪痕,二人心照不宣地上演着上慈下孝的戏码。
戚夫人亦是万分委屈:“今日若非她无端生事,婉娴也不至于年幼丧父。至于走水更是意外,谁又能预料?若非戚玦身死,如今该受罚的便是她,戚玦自作自受,天理难容,难不成相公到了现在还要偏心么?”
戚卓语塞,恍然间,竟一时不知该怪谁了。
戚玦猜的不错,若是她真死在火里了,整件事情便由得那二人说了算了。
这个时候把罪责推给一个死人才是最明智的,毕竟——死人可不会说话。
可她怎么会让她们如愿呢?她偏要等这些人把谎话编得无可挑剔,再一举戳破。
“这位朋友。”戚玦收起眼底的戾色,回首莞尔一笑,朝他伸出手:“劳烦你带我下去吧。”
看了这么久的戏,她这个死人也该开口说话了。
那小少年愣了愣,视线在她带着血污的手上停留了须臾,而后,在她的手臂上寻了个没受伤的地方攥着。
瞬息之间,戚玦只觉自己腾空而起,而后缓缓落地。
“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落地后,她鞠身一礼,视线飞快地瞟向正厅外戚卓几人的方向,警惕不已。
“只是我如今被麻烦事缠上了,不能送你出去,想来你既能潜进来,定也有法子离开戚府,便不送你了,望这位朋友多加小心……”
戚玦蓦然回头,却见自己身后的位置不知何时早已空无一人。
还真是……神出鬼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