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她会打翻宁婉娴的药罐子,也是因为方妈妈故意在她身后推了一把,这件事是琉翠都不知道的。
而今,这老妇怕是以为戚玦不知晓她做的恶事,竟似个没事人一般来见她。
既如此,陪这老棺材演戏就是。
戚玦笑脸相迎:“妈妈可是有事?”
见从前总是低眉顺眼,连说句话都不敢大声的戚玦,方妈妈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她愣了愣,道:“是将军和夫人前来看望姑娘了。”
戚玦抬眉:怎么连戚夫人也来了?
她不动声色,仍是带着笑意:“劳烦妈妈快请父亲母亲进来。”
“是。”
方妈妈迎着戚卓夫妇二人进来的时候,一个穿粉衣的小丫头捧了茶水跟在方妈妈身后,看着和戚玦年纪相当,不笑的时候倒还好,只是一笑起来,眉眼便与方妈妈一般攒成一团。
正是方妈妈的女儿小蝶。
见戚卓他们来了,戚玦装模作样要起来行礼,但被他按下了,他温雅地关切一笑:“身子还没痊愈,躺着就好,身子可还有哪里不妥?”
“让父亲母亲担忧了,是环儿不好。”戚玦一脸乖巧:“大夫说,环儿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想来是因为身在祠堂,有祖宗庇佑,环儿才幸得平安。”
戚夫人穿一身看着十分有分量却凉爽透气的软烟罗宝蓝色裙裳,眉眼间总是带着一副养尊处优下并不尖锐的刻薄,让戚玦看着实在不喜。
她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皱着眉头打量戚玦……莫名地,她发现这妮子似乎是转了性子,分明先前浑身上下一股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怕她怕得跟什么似的,今日怎么……
她说不上来,只觉得戚玦言笑晏晏的模样,半点不见之前的生涩,简直就是个人精,好话一套一套的,还祖宗庇佑?
当初戚卓想把那个外室温敏儿接进门,就是在戚老太爷的一顿毒打下不得不作罢的,而今老太爷的灵位就端坐在祠堂正厅,他怕是恨不得把这小贱人扫地出门才对!
但碍于戚卓在此,戚夫人按捺心底的不悦,只是淡淡道:“我已然彻查,那夜祠堂走水,本是意外,你便安心养伤,吃穿用度有什么缺的让方妈妈报给库房,有什么不懂的也问她,她也是府里家生的老人了。”
戚玦瞥了眼方妈妈与小蝶,这母女二人此刻低头垂手,恭恭敬敬站着。
方妈妈闻言,当即鞠了一礼,道:“夫人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五姑娘,绝不负将军与夫人所托。”
这么瞧着,倒真像个忠仆。
只不过这片赤胆忠心不是对她,而是对手握她身契的戚夫人。
她院里总共就三个下人,除了琉翠是她带进来的,其余那两个皆是家生子。
这母女二人若是不处置了,这么日日跟在身边,只怕她根本没机会活到颐养天年。只不过,戚玦不想自己动手。
戚玦脸上的笑深了几分,似全然忘了戚夫人先前对她的折辱,笑得心无芥蒂:“多谢母亲,。”
忽然,她又话锋一转:“说到方妈妈……”
本就做了亏心事的方妈妈闻声,突然敛声屏气。
戚玦道:“女儿想替方妈妈和小蝶姐姐讨个赏,女儿刚回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是她们教的,这几日病着也多亏了她们悉心照料。”
戚夫人眉目一滞,看着戚玦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怪异。
方妈妈却松了口气,小蝶更是喜上眉梢,二人当即连连叩谢。
只见戚夫人的表情却有几分凝固,她双眼微眯,打量了戚玦片刻:“做事做得好自然是有赏的,难为你抬举她们。”
“好。”戚卓的眼角笑纹渐深:“一家子就该似这般和睦相处才是。”
几乎是与此同时,戚玦和戚夫人心下腹诽:你用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和睦了?
“环儿。”戚卓踟蹰片刻,看着戚玦身上的伤,他顿了顿:“那天的事,是你宁叔叔旧病在身,错不在你,不要过于自责。”
她当然不会自责,错的本就不是她,而是在他身边脸不红心不跳的那位。
不止如此,那天晚上她还亲眼看见宁恒脖子上的掐痕,不过现如今证据早已付之一炬了。
闻言,戚玦黯然垂首,满眼歉疚:“宁姐姐她……”
戚卓道:“我会同她好好说,你宁姐姐平日里最是温驯乖巧的一个人,也是一时伤心,她明白了道理,想必也就不会为难你。”
传闻中温驯乖巧的那几个戚家姐妹,这些日子可没少排挤她,戚玦也是怕了“温驯乖巧”这四个字从戚卓嘴里说出来了。
不过明面上,她还是点了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道:“女儿知道了。”
正此时,突然“喵呜”一声,一个小东西闯进了房间。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一只金被银床的小猫,脖子上系着个红色的项圈,小猫蹦上了矮凳,一双圆圆的眼睛在几个人身上转来转去,饶有兴致地舔着爪子。
再然后,就见一个梳着双螺的圆眼小姑娘跟着跑进来。
她头上扎着珍珠发带并绒花,绒花做成活泼的蜂卧桃花样式,通身粉色裳裙,看着格外娇俏。
正是住在戚玦隔壁院的“温驯乖巧”本人,戚家六姑娘戚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