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族人感念此恩情,自愿臣之辅之,而周氏亦立誓,两姓永以为好,如若违誓,则教周氏一族遭灭顶之祸,后继无人。
史称麟台之约。
只不过大周末年,在奸臣的挑拨下,少年帝王对梅氏心生嫌隙,并设下了奇鸣谷之变。
奇鸣谷的埋伏其实极为粗劣,但梅氏对皇室的毫不设防,而致最终几乎全军覆没,活下来的几个族人,为求自保,只得易名改姓。
大周之后的凌朝,堪堪两世而亡,而后便是百国乱世。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直至今时,梅氏后人已再寻不得半点遗踪,完完全全销声匿迹。
而皇室也印证了当年的誓言,周氏从皇帝到旁支,在奸臣的设计下被骗入宫中全部屠杀,数百年的帝国皇室,竟是一丁点血脉都没留下,真正的灭顶之祸,真正的后继无人。
……
出发的早上,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天碧蓝无垠,显得格外高。
戚府码头。
琉翠将行礼放到船上,搓了搓手:“一丝云都没有,夜里要冷死人了。”
小塘又搬了两个包袱上船:“今晚还得再鲮山寺过夜,怕是要结霜,衣服被子得多带些才是。”
小塘年纪小,生得也清瘦,性子却是要比琉翠稳重心细许多。
今日出门,戚玦只带了她们两个。
小塘对今日之行早早就期待着了。
鲮山是眉郡境内最高的山,再往西三百里就是越州了。
戚玦看过小塘的官籍,她是越州人氏,在家乡有几亩薄田,虽不算富裕,但也安稳。
只不过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先帝驾崩,新帝承佑皇帝初登基,朝局未稳,越王叛乱,割据一方,至今未平。
戚玦刚回家的那些日子,戚卓总不在家中,便是为了此事奔波。
而小塘作为越州人,据她所说,他们父女是为保性命才逃难出来的,舟车劳顿大半个月,才到眉郡不久,她爹就病倒了,一无钱财医治,二无安身之所,很快就撒手人寰。
越州乱事未平,一时是回不去了,但若是能登高望远,遥遥看一眼越州的方向也是好的。
戚玦今日穿了身胭脂色撒花暗纹直袖襦,着赭色三裥裙,外披姜黄色半袖梨花短褙子,领口和袖口薄薄滚了圈兔毛,梳一对垂挂髻,髻上歪歪地簪一朵紫菊黄蕊绢花,并一柄楸叶纹发梳,束红色发带,看着灵秀又明媚。
她忽觉有人撩了一下她的头发,刚往左看,右肩又被碰了碰,一回头,正撞上裴熠的视线。
裴熠今天看着心情极好:“怎么总见你梳半边辫子?”
她也不知,总之每次梳头都习惯在左边编一绺两指粗的辫子,长长垂到胸前。
她道:“自然是右边编不顺手呗,不好看么?”
裴熠一笑,钻出颗虎牙:“怎会?姐姐这般好看,自然怎么梳都是美的。”
……
逆流行舟,一路往西,客船停在了北岸的郊外,几辆马车早早候着。
马车两人一架,戚珑戚珞自是分不开的,戚玉瑄与戚瑶亦同乘一车,剩下的戚玦和戚玫便自然被分到一起了。
戚玦来之前,戚玫出门都是自己坐一辆的,如今自然不肯给戚玦好脸色。
今日去鲮山,宁婉娴母女并未同行,除了两家人,就是一众随行的护卫,包括前天刚认识的季韶锦,以及,何功平。
何功平并不知道那晚偷看的人是戚玦,却听到了戚玫的喊声,戚玦担心,何功平会不会把戚玫当成那个偷窥者。
但戚玫并未和何功平碰上,对她来说,对那晚的危险几乎毫无察觉。
戚玦撩开车窗,秋日暖阳,鸿雁高飞。
马车辗着落叶,沙沙作响,戚玉珩和戚珞骑着马,马蹄声并嬉笑声传来——
一派秋日好景。
戚玦察觉到何功平若有若无的目光正投向这里,而身侧,戚玫不问世事,闭目养神。
“六妹。”戚玦道。
戚玫没有睁眼,眉头却是微微一动。
戚玦道:“你小心点何功平。”
说到这,戚玫的眼睛才堪堪睁开一条缝,斜睨着她,片刻后,又闭上,眼皮起伏,很显然,又翻了个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