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被按入水中的时候,女人还能勉力挣扎片刻,可没过多久之后,女人渐渐没有了气力,再也动弹不得,身体软软地瘫在水中,像一只被人遗弃丢失的狗,悄悄死在缙宫的某个角落。
随着女子的死去,周身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连呼吸都不顺畅。燕清安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两名男子的动作,不敢有多余的举动。
现在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暗暗蛰伏,忍耐到两人离去,她才可以全身而退。
那两名男子见女人已经死去,渐渐直起了腰身。距离女人较近的男子静默一会儿,然后似万分嫌弃地抬起脚,将女子的尸体踹入水中,只听“咕咚”一声,女子冰冷的尸体消失在湖面,被月色浸染的醉欢湖面依然平静得如一块色泽上好的璞玉。
两名男子转身,左边一位身材较小的男子不经意地抬头,突然察觉到树丛背后来自假山中的一折视线。
在正对上男人视线的那一刻,燕清安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全部沸腾起来,汹涌着直灌向大脑,肢体比理智提前做出反应,还未等男子缓过神来,她已经先一步矮身钻出洞穴,慌忙跑向漆黑的宫道。
风在耳边呼啸,脚下的是坚硬的花岗岩,眼前是望不尽的黑。燕清安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向前奔去,她甚至没有办法感知她所踏的道路究竟通向何处,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男子,双手刚刚扼杀了一条生命的两名男子,她不敢想也没有办法没有精力去想万一自己落在他们手中会是什么下场,会不会也同那名女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但她能确定的是,纵然耳边风声如何大,身后追逐的脚步声也是越来越近。
她咬牙,却感觉喉咙如同冒烟一样干涩,双脚开始变得软弱无力。可是她不敢停,只能憋着一口气奋力向前跑。
眼前有光亮。
燕清安的眼眸蓦地睁大,脚下虚浮的步子也有了些力。
那是筑在醉欢湖畔的小亭,亭内掌着宫灯,在无边无际的夜里,从亭内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宛若枯海里的耀眼灯塔,给了她逃生的希望和方向。
她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那缕光了。
脚尖突然被一坚硬物件抵住,上身难以控制地向前倾倒,膝盖下意识弯曲,重重磕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
她极力隐忍,压抑的低吟声还是自齿间辗转碾出。浑身的疲惫与双膝的疼痛无一不刺向她的神经,她粗粗呼出几口气息,手脚并用地拖着身体扒开亭下矮丛,却并不指望能借此能将自己隐藏起来。
亭上突然传来酒盏被掀翻在地的声响。
燕清安一惊。
宫道上的两名男子亦是一惊。
复有声传来:“何人在此喧哗?搅得人不得清净。”语调平和如水,声音却好似高原上的细碎冰雪,富贵边的玲珑环佩。
两名男子面面相觑,面露踌躇之色,但迫于压力只能堪堪上前。其中一名眼尖的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正是今日清晨陛下在永和殿中接见的锦衣乌发的俊朗少年,神情变得更加局促,连忙扯扯嘴皮,谄媚赔笑:“小的们失礼了,还望九殿下恕罪。殿下可是刚刚酒醒?”
缩在矮丛后的燕清安这才发觉鼻尖时浓时淡飘着酒香,俱是从亭上传来。
立于亭上的少年微微蹙眉,对男子的问题置若罔闻:“为何在此喧哗?”
眼尖男子闻言背上已沁出冷汗,他抬手装模作样地擦擦额角,叹声:“方才小的们发现有个宫女躲懒,想要教训几句,可谁知那小蹄子趁小的们不注意偷偷溜了,这才追来。不知殿下可否见一小宫女藏匿于此?”
他微微咬重“小宫女”的尾音,话语的最后一个音节吞吐得绵长,在寂静的夜里莫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虽然不清楚亭上的少年有没有注意到她,她还是忍不住向亭上望去,哪怕目光所及只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亦让她如麻的内心慢慢安定下来。
少年蹙着的眉渐渐舒展,好看的眼睛里折射出的光宛若一把凌厉的刀子自两名男子讪笑的嘴脸上扫过,语气竟变得生硬且不容拒绝,颇为不耐烦:“区区宫女何足以令本王注意?倒是二位干下的好事,平白叫人扫了兴致。”
亭下二人脸色大变,再不敢作声。虽不甘心尚未寻到人,但此番言语在前,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待在这里,况且他们做贼心虚,本就形迹可疑,担忧再不离去反倒惹了眼前人的怀疑,相互交换了眼神之后就匆忙喏下告退。
一时间,空旷的醉欢湖畔唯有一亭一灯二人。
眼见男子远去,燕清安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下来,不紧不慢地将手中发钗重新收回袖中。她本想借机也就此离去,可亭上的少年却一直没有动身的意思,她也不好擅自有所动作,无奈只能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缩在矮丛中。
没有人声,耳边只有轻微虫鸣和叶枝摇曳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再一次感觉从大腿弥散的酸痛,少年才幽幽开口:“人都走远了,姑娘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句话,这道声音还是蛮横地闯进她的心窝里,让她好不容易平复渐稳的心律又变得杂乱无章。
她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拨开眼前的矮丛枝条,挪步至小亭的台阶之下,俯倒在地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九殿下相助。”
许是因为犹自惊魂不定,加之喉咙干涩,她的语调骤然拔高,连声音也沙哑得不像样。
萧应祁右手把着扇柄,随意地将扇子搭在左手心。
他低下头想要看清阶下少女的面容,奈何亭上掌灯,他立于明处,她伏于暗处,只能朦胧地看到小小身形而不见玉颜,只好自顾自摇头,温声发问:“姑娘是何处的人?为何深夜于此窥人私事?”
燕清安犹豫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回答,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驱使她再一次抬头望向这名锦衣乌发的少年。
常人皆言人生有七魂七魄,然这一瞬间的晃神,让她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剥离抽身,不知所踪。
他的眉目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再细细看去,脸上却再没有一处痕迹是她所见过的。
尚未及冠的少年仅用一根乌色的长带束发,一袭苍色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