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安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深居定天阁,虽在宫内生活了八年,可就是连皇上和皇后的模样都没仔细瞧着过,又如何能得知一介定天阁外小小宫女的名号。况且那夜暮色正浓,她丝毫没注意到那女人的样貌。
“她以前可是太子宫里的人。”念珠一字一顿道,“前不久被逐出东宫,却在九殿下回宫的那一天遇害。大人今早听说此事,已经令司召领命带人去查,现下想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大人必定是大致清楚了。”
“可是九殿下并未受到影响,他今日无故来找师父岂不奇怪?”燕清安侧头望着宓袅殿的方向,想起了今早突然出现的少年。
念珠沉吟:“据奴所知,九殿下与大人兄长似颇有渊源,不知是不是此因。今日之事还未惊动陛下,可是却与太子有脱不开的关系,等传到陛下耳朵里,九殿下怕是也要遭到牵连了。”
燕清安一惊,她跟着红鸳这么多年,从未听她提及自己的家人,更不肖说她居然还有一位兄长。
在她的印象里,红鸳像是一叶孤独的扁舟,在嘈杂闹腾的世间漂泊,偶遇皇城这一片小小陆地,便像是贪恋这一席安逸之地般从此长留于缙宫。
念珠显然不愿再多透露更多讯息,只是再一次嘱咐道:“你若是心里还害怕,就把当日遭遇一五一十告诉大人。此事与你无关,大人自是清楚,她也定然会替你善后。”
燕清安默默点头。她向来喜欢把心事藏起来,本以为不惊动红鸳,便不会为他们添麻烦,可谁承想还是要借助师父之力保自己全身而退。
何时,何时才能如红鸳一般,真正地独当一面?
待被红鸳传唤进殿时,萧应祁已然离去。宓袅殿内侍从也被屏退,只余宗练与燕清安二人。
方入殿时,她便发觉红鸳静默地坐于主座之上,出神地望着案几上摆放着的一个精巧锦盒,良久,才抬手开盒。
燕清安凝眸看得仔细,锦盒中安放的不是手镯玉佩等俗物,竟是一个小小烟壶。壶身用贵重的红玉打造,斗处并不光滑细长,却是反常地将斗身雕刻成一只栩栩如生的鸾鸟,鸟羽根根分明,几欲展翅冲天,壶嘴处以黄玉点缀,似清啼婉转,歌尽风华。
饶是在宫中待了许多年的燕清安,也算见过世面,识得一些奇珍异宝,却还是被眼前这么一个巧夺天工的小巧烟壶晃了眼。
红鸳瞳孔微缩,本如湖面般平静的面容露出几分惊色,化了几分动容,多少年来不曾起过波澜的眸像是冰山遇火,融满如水柔情。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烟壶,抚过每一寸玉石纹理,想要把它的轮廓烙在心里,永不磨灭。随后她笑开,那是燕清安从未见过的笑,是那样好看,美得像不谙世事的明媚少女。
想来这便是萧应祁此行的目的。
红鸳恋恋不舍地将烟壶放回锦盒,随着盒盖封上的那一瞬间,她眉梢的喜色也渐渐褪去,又变成平日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
燕清安见状,连忙跪下,诚诚恳恳地伏低身子,朗声:“弟子有罪。”
红鸳挑眉,故作不解:“你又给我惹了什么事?”
她吐出一口气,稳了稳心态,暗自在心里捋了捋五日前夜里的事情经过,老老实实地向红鸳交代清楚。
红鸳听得倒也认真,等燕清安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才转头看向一直立在身侧的宗练:“你来说说吧。”
宗练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神情凝重,作揖开口:
“臣今日前去查明此事。溺亡的宫女宝儿原是太子宫里的侍女,因九殿下回宫一事出言不逊,被赶出东宫。而与她住一间厢房的数名宫女都声称宝儿自五日前便再未回来过。除此之外,今早还有小道消息传来,负责看望醉欢湖四周宫道的一位侍臣于昨晚上吊自尽,而与他同屋的另一位侍臣被抓去审讯的途中突然中毒身亡。”他顿了顿,接着道:“自尽的那位侍臣原姓楚。是与楚確老先生一脉相承的旁系之属。”
燕清安听得背脊发凉。
一连死了三位宫人,这一套连环计真是使得绝妙,招招都是冲着萧应祁去的。
红鸳漫不经心地听着,末了还不忘提一嘴:“燕丫头,你可听明白了?”
燕清安一怔,愈加不敢抬头:“是。弟子明白了。”
主座上的女子起身,宽大的裙摆逶迤在地,更似一瓣青莲,清新脱俗又自带媚气,她随手抽出两册不知为何物的古籍,扔在案几上:“此事你无意插足,并非是你的责任,可不代表你没错。你最大的错处便是对我隐瞒至今。”
跪在地上的小女孩委屈巴巴,瘪瘪嘴,却又不敢让红鸳瞧见,听到一句冷冰冰的“你先起来吧”才迅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抖抖身子站得倒是端正。
红鸳微微抬起下巴,示意燕清安走上前来:“方才我与宗练对弈,棋局未尽,你来替他先解了这局。”
燕清安一愣,往案几上望去,果真发现红鸳面前摆着一局残棋局。
宗练闻言哂笑:“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妮子几斤几两,犯不着这么因为小错为难她。”
燕清安用眼神狠狠地剜了宗练几眼。实话说,她读书习字虽快,但棋艺的确不精。哪怕她自小看着红鸳自弈长大,如今还是没有摸清黑白之道,为此也不止一次被宗练笑话过。
红鸳却是置若罔闻,踱至书案的棋盘之旁,素手轻捻黑子放于盘格。黑玉打磨的棋子温润圆滑,愈发衬得她手皓如霜雪。
见状,她也不好推辞,犹豫了会儿,还是腆着脸皮上前去陪着红鸳一道拿起白子。她反复看着棋盘上的散落的棋子,怎么都看不出门道,加之今日她本就心神不宁,踌躇着才下了几子,便败下阵来。
她悄悄抬起眼看了看红鸳,然后红着脸窘迫道:“弟子愚钝,本不该搅了师父雅致。”
红鸳不以为意,伸手扶正发间珠钗,然后指指棋盘:“罢了,我本不是为和你切磋棋艺。丫头,你瞧着这些棋子棋盘,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棋盘六十四格,但因她棋艺不佳,盘面上可怜地散落点点白子,局面又算不上错综复杂,这问题着实奇怪了些。燕清安不知红鸳用意,疑惑地抬起头,不确定道:“黑子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