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安随意拿起一张公文,指着上面的印章问他:“张大人,你瞧这张公文上的章与殿下今日刚盖的章有何不同?”
张贤眯着眼睛左瞧右看,“嘶”了一口气:“这张公文上的章,似乎有些淡了。”
张贤此话一出,引得陈三思也伸过一颗脑袋来一探究竟:“确是如此啊。”
燕清安两相对比一番,说话的底气也比方才足了一些:“我们一直想从钱粮的登记运送上钻空子,妄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对方若是早有防范,又怎会在律法流程上出岔子。可殿下方才送来的卷轴却让我有了新的发现……”
她捏起一张公文走到萧应祁身侧,扬到他眼前:“殿下素日里练字都有盖章的习惯,定然对印痕熟悉,殿下看看这些公文的章,是否与正常的章相比颜色要淡些?”
萧应祁有些意外燕清安的举动,目光不自然地移开,燕清安知道他的顾虑,朗声道:“殿下,这不是干政,这是请教。”
萧应祁闻言,这才将眼前的公文仔细打量了一番,确信道:“你说得对。”
燕清安松了一口气:“一般而言,各地的官印都是用上好的印泥,印既已成,妥当保管数年都不会褪色,可是邬州临海,空气潮湿,公文上的印受潮褪色也在情理之中,但钱粮运送不过就是数十日之前的事情,若是各关都是当日当时清点登记加印,为何公文上的印会淡这么多?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是空印。”
空印,便是在文书上预先盖上印章,待需要之时再填写上具体的内容与数值。
萧应祁此话一出,震得在座众人都不敢出声。
还是陈三思气不过,狠狠地将手中的一叠公文摔在地上,嘴里低声咒骂:“这些胆大包天的畜生,竟敢这样徇私枉法!”
燕清安点点头:“难怪连着数日严加拷问都问不出什么,因为这一路上所经之处,空印之俗靡然成风,各关自然是要官官相护,一致对外了。”
邬州运粮,过程难免有损耗,出现账册与实物对不上的情况十分常见,而一旦出现错报就要打回账册重报,而这一路路途遥远,若是发回重造一定会耽误很多时间,所以各关审核的官员都预备着事先盖过印的空白书册或是公文来使用。
什么账册无错,打从一开始,他们便没有想过要核对粮草,直接填了数字便草草了事。
然而出碎玉关时,京中的巡查官下令重检发现数值不符,其他关的官员自然不敢泄露空印文书的半个字,只好死鸭子嘴硬声称自己秉公办事,妄图将这罪名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