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那个人。
何其幸运,何其巧妙。
他执着了九年的人。
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行走在这青砖绿瓦的深宫之中,心中没有其他妄念,只希望她在他能够看得见的地方平安顺遂。
希望她平安,便又想多看看她,多靠近点她,又害怕她反感他,害怕她厌恶他。
哪怕是作为友人,哪怕是作为“知己”。
可每当她对他行礼,对他言谢,他总觉得郁郁寡欢。
不应当这样,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佛,不需要她的顶礼膜拜,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全凭心意,更不是为了一句谢言。
他想要的,不过是她可以理解他的真心。
那颗发自真意、毫无缘由想要呵护她的心。
然而那日送她回府,她自马车上跳下前对他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必将报答。
何来恩德?明明是她对他有恩。
何须报答?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报答。
那一夜,他守在燕府门前整整一夜,撑着伞望着雨帘出神,他可耻地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她口口声声道着“友人”这个词时,他的心意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仅仅是友人,他不甘心了。
萧应祁踏着宫路走到御花园西侧,那棵高大的白兰树长势喜人,一树的洁蕊似雪,风吹过时扬撒漫空清香。
他抬起头,接过因风吹过从枝头掉落的一朵白兰。
白兰,应是她最喜爱的花,因她心中不足为外人道,却只道给他听的缘由。
他可否因为这一点点的特别而心生奢望?
树后似有异动,他心中顿生慌张,身形僵住,不敢将自己暴露在对方视线之中,只好隐在粗壮的树干之后。
他知道,树的另一边是她。
她伫立在这棵白兰树前,努力地仰起头去瞧树梢的花,阳光照向她的双眼,让她忍不住有一些晃神。
白兰的花瓣被毫不留情地吹落飘散,在弥漫着香气的微暖空气里轻盈似蝶,耀眼如金,眼前之景如此美丽,如此静好,却生生刺痛了她的双目。
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了,胸口处的心脏每跳动一下便觉钝痛一分。
她忽然有些难过,捂着心口蹲下身来,眼泪夺眶而出。
她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任由眼泪砸到膝头,砸到地上。
这几日一直没有机会流出来的眼泪,都将融入她脚下的泥土,汇进大树的根部。
他站在树后,静默地听着她发出难以抑制的呜咽声,手中的玉兰花被紧紧地握在掌心,花瓣尽碾,花香四溢。
她像一株即将枯萎的藤蔓缠在他心头。
他想以血灌注,妙手回春。
他想要她的腐朽,她的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