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尽力了。”她低声叹道,“现下的情形并非陛下想要看见的,如果白都督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陛下绝不会对齐戬下狠手,而非此刻的兵戎相向。我今日来长宁宫也只是想提醒陛下不要将齐戬召入宫,或许可以避免这一场宫变,可以少死几个无辜的人。”
萧应祁摇摇头,解释道:“你可知今日齐戬不得不入宫的原因吗?”他见燕清安不语,接道,“今日,其实是故去的齐侯与先皇后的忌日。”
燕清安哑然,几度想要张口说话,却因为过度震惊而发不出只言片语。良久,她才低下头喃喃道:“是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都督与皇后娘娘一定也是清楚这一点,清楚齐戬在今日一定会接旨入宫,所以才敢如此吧。”
“所以,不论你说什么,陛下都有不得不见齐戬的理由,况且你无凭无据,该如何向陛下揭发齐戬的异动,一个不小心或许又要打草惊蛇了。”萧应祁沉声道。
太子和齐戬已经做好发动宫变的准备,她此时揭发,他们二人也可以按捺下动作,如此一来,她的举动不仅会触怒太子,还坏了中宫与白家的计划,更加会引得陛下不悦。
皇帝是如此希望可以找到一个中宫与太子之间的平衡点,尽管这杆称早已经失衡,如果让她做了这个看似打破平衡的人,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是我愚蠢,是我不自量力。”燕清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俊美少年,心里只觉得疼得慌,那股孤立无援的感觉又将她紧紧包裹起来,宛若潮水令她沉溺,“所以这也是殿下要拦下我的原因,对吗?”
怎么做都不够,怎么做都不对,她已经逐渐意识到自己在这缙宫之中同御花园路上小石子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分别。她头上压着的永远是比她权利更大的尊者,他们有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绝对实力,远非她做什么说什么就能改变得了的。
她逐渐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故而更加彷徨,故而更加畏惧,故而更加厌恶。
红鸳说,这不是她的错。
促成这一切的确实不是她,无论她与齐戬说什么,最后的结果都会变成这样。于情于理,这也确实与她无干,可既然与她无关,可又为何要让她亲见亲历,要让她身陷其中,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加完美地填满阴谋布局的空缺,让她觉得这一切都仿佛有自己的推手,让她背负上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如同她看见山顶上有一块巨石,分明巨石的底部已经被其他人挖空,只需要稍稍借力便会滚下山坡,碾烂山底种植的烂漫山花,而她只是轻轻将手覆在石头上,纵使没有用力,可抽手的那一瞬间,山石松动,山花尽数被碾碎,而她站在山顶愣愣地望着布满泥灰的手陷入怀疑——她当真一点错都没有吗?
她借着殿内烛火望着自己的掌心,手掌白皙光滑,可在她眼中仿佛早已变得肮脏不堪。
她问萧应祁:“若是太子胜了,我们会死吗?”
萧应祁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注视着他,烛光似易碎的琉璃印在他眸中,而她又从他的眼中看见自己努力维持着的平静面容。
她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到答案,又问:“若太子败了,我们又会如何?”
萧应祁忽然伸出双手揽住她的双肩,这是二人在完全自处的状况下的相拥,他的举止克制却又令人动情,她甚至能够听到他胸膛下的心跳声,他说:“我只想过一件事情,无论太子胜与败,我只希望此时此刻能看到你。”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衣物,冰凉如水的锦缎让她一瞬间清醒,她忽然明白他说的话究竟是意味着什么,又隐含着怎样的忧虑,她靠在他身上,用手环住他的腰:“白都督是白都督,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昭王是昭王,殿下是殿下。”
只这一句话便够了。
燕清安感到环住自己的双臂又加大了力度,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仿佛紧紧是如此简单的依偎就能驱散寒夜的恐惧,泯灭对未知的害怕。
殿外火光晃晃,偶有嘈杂的声音传进来,此夜显得格外漫长。
她复又想起刚才做的梦,心中惴惴不安。她抬起头仔细去瞧萧应祁的侧脸,却觉得这张脸与梦中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无论无何都对应不上,更是一阵感概。
或许是自己还是下意识过于在意萧应祁幼时发生的那桩事,故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在沉睡时无意中梦见此事。
她的叹息声引起了萧应祁的注意力,他松开怀抱,却执起她的手问道:“心中还是难安吗?”他想了想,又道,“或许睡上一觉就好了。”
燕清安扯了扯嘴角:“我不是方才醒来,况且现在这种情况又怎么睡得着?”
萧应祁失笑:“说得也是。”
燕清安皱着眉头:“那殿下呢?殿下岂非一夜未眠。”
萧应祁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捏了捏她的手:“现在这种情况,我也睡不着啊。”
“就像当时在邬州一样,殿下也害怕了吗?”燕清安笑了笑。
萧应祁反问:“你不害怕吗?”
“一开始是怕的,但是看见殿下的那一刻就觉得也没什么特别怕的了。”她凑近了一些,一本正经道,“殿下,其实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
“其实我在缙宫第一次见你,并不是与念珠在一起的那日,而是在你的洗尘接风宴上的某个夜晚,当时我意外撞见太子手下的那两位宦官将宫女宝儿沉溺湖中而被发现,是殿下救了我。”她拉住他的衣袖,略有些惭愧,“只是后来我意识到这是有人设局陷害殿下,却没敢站出来为殿下辩白,反倒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人发现,哪里知道太子其实一早就知道撞破的人是我。”
萧应祁温声反问:“你拿什么替我辩白,若要我自证清白恐怕都难以让人信服。”他用手揉了揉她的脸,故意板着脸道,“这件事我知道,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你知道?”燕清安迅速坐立起身,惊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应祁沉吟了一会儿:“大致是在祁山的时候,你告诉我要当心太子,那时候我才确定的。”他忽然舒了一口气,“猜到的那一瞬间,我有些庆幸,也有些后怕。”
他的眼睛清亮而又干净:“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