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手中抽出书册安回书架:“我让你整理的文书都整理好了?”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燕清安张了张嘴,很想问问红鸳这张纸上的名字从何得知,想问问她纸张背部的记载又是什么意思,还想问问红鸳所做的一切和即将回京的汝宁王究竟有没有干系,可是问题和想法太多,竟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立场质问红鸳。
她闭上嘴,只木讷地点点头。
红鸳背对着她,盯着书案出神,突然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阿燕,但你长这么大,应当知道什么事情是该问出口,什么事情是不该问出口的。”
燕清安惊讶地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她,只听红鸳又道:“你不问,我不说,你就假装与你无关,我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红鸳莫名其妙的话却好似让她回味过来了什么,她想起方才在宓袅殿中,宗练也同她说过类似的话:
——这段时间大人也只交代了你一些阁中事务吗?
——那最好。
除了阁中事务,还能有什么事务?
红鸳这段时间的反常,与宗练所说的“非阁中事务”是有关么?
宗练是不是,都知道红鸳在干什么?
可红鸳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托付给他,而她也只是按部就班地在定天阁内干着理所应当的公事。
思及此处,燕清安已经瘆得背后直冒凉汗了。
在此之前,燕清安其实也有过疑虑——为何在陛下眼中白琅是个不得不忌惮的角色,可这么久以来,燕清安从未亲眼见过白琅,更加没有感受到过白家在朝堂上翻雨覆云的权势,比起从前纪午侯在朝中的显眼行径,白琅更像是活在皇后口中与皇帝的顾虑中的存在。
当时宗练如是对她解释的,如果说纪午侯想要的是权势,那白琅与皇后如今想要的便是可以给予人权势的东西,这种东西同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有关,这是燕清安目前所触及不到的,又怎么能感知得到其间的暗流涌动?
可红鸳如今所做的事情,也是燕清安迟迟没有察觉的,越是如此,她现在才越怀疑红鸳的目的。
在废太子与齐戬谋划宫变之前,燕清安与红鸳曾有过一次短暂的对峙,那一次对峙,事关当今天子登基的正统性。
如果说,当年登基人选未定,齐家扶持当今天子萧诲称帝,那么为替萧诲清扫阻碍的绝不只有齐家。
如果说,萧诲手中关于白家的把柄事关当年登基之事,那么为了在汝宁王得胜归来之际不让旧案重提,威胁到自己的皇位,萧诲也绝不敢以此把柄作为铲除白家的借口。
如果说,当年密谋助萧诲夺得皇位的确有白琅的一份力,那么红鸳今时今日想要背着皇帝通过白家来查清当年萧诲是如何夺得皇位也是情理之中。
废太子的势去与齐家的灭门只是第一步,红鸳想看到的是当初助长萧诲势力的家族是如何一点一点又在萧诲手中泯灭的。
可是,红鸳是什么时候确信萧诲登基是有违正统的?
二十多年了,正如燕清安无法确定当年她父亲的案子究竟是什么情况一样,红鸳也应该并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毕竟萧诲登基的时候,红鸳与萧诤都不在盛缁城内,而等他们回京时,萧诲也早该将大刀阔斧将朝堂上下清洗一番,当年都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萧诲登基名不正言不顺,红鸳为何现在才有所察觉?
难道仅仅像燕清安一样凭借猜测?
这不像是红鸳能干出来的事情。
就算红鸳对萧诲登基一事耿耿于怀,但碍于汝宁王常驻边地,二人几乎再没有联系,所以才没有所行动,可皇帝如今召汝宁王回京,是否也挑起了红鸳深埋心底的心思?
后来在书房红鸳似乎也没有再同燕清安多说什么,但也或许是燕清安心事重重并没有在意红鸳的言行,她只记得自己好似游离天外般独自晃到了芳书阁想找顾繁言,却听芳书阁的宫婢们谈起顾繁言告假返乡的消息。
宗练迟迟没有回到定天阁司召的位置,对外至今仍是“伤重待职”的说法;燕清安被红鸳直接推到皇帝眼皮子底下办事,于皇帝而言最是轻微清白;而顾繁言甚至不知何时竟已经离开盛缁不在宫中,连林槐序和林槐盛都一并出宫了。
红鸳当真是想借着汝宁王回宫反了萧诲,那也要把他们撇得干干净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