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声小,王娡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依稀觉得这声音好生耳熟,猛然回头一望,只见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宫女正在向自己招手,瞧那身段形容,倒像是绿竹。
二人都急忙走近了一些,王娡定睛一看,果然是绿竹。绿竹乍然见到王娡,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扑到王娡怀里便哭道:“娡儿姐姐,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是多么的想你,感谢苍天有眼,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你。”
王娡也忍不住滴下泪来,道:“好妹妹,你的日子过得很辛苦吧,看看你现在又黑又瘦。快跟姐姐说说,你怎么到了这里?”
于是王娡拉着绿竹的手,在一旁坐了,细细说着分别之后的日子。
原来,自从太后将王娡赐给太子后,绿竹在长乐宫便没了倚靠,因她性格柔弱,常常受其他宫女和太监的欺负。
一日,她刚被众宫女欺负完,正在那哭鼻子,不料被前来向太后请安的太子妃看见,便停下来询问了她几句,因见她乖巧听话,便向太后讨要了她,把她安置在自己身边。
前日不知怎的,太子妃忽然就打发她到花房来当差。
花房里当差的众人见她柔弱好欺,便直接来个下马威,顿顿给她吃剩菜剩饭,还克扣了她这个月的月钱。
绿竹哭道:“这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专挑软弱的欺负,我好怀念姐姐在我身边的日子,有姐姐保护我,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王娡见她说得可怜,心下凄然,道:“这后宫拜高踩低,欺软怕硬,你性子柔弱,不善回击,自然处处受人欺负。
你要学着厉害起来,当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要敢于回击。你一味的忍让,她们只会得寸进尺。
好妹妹,快别哭了。看一会儿叫她们看见又欺负你。对了,她们在花房里给你派些什么活计,累不累?”
绿竹点着头,仍旧怯怯的,道:“姐姐的话我记住了,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像姐姐一样。
我在这里她们怎么会让我得清闲,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干,这些还不算,这两天又开始让我照看那些从西域运来的金菊,说这些花要在菊花宴上敬呈给皇上的,她们还说要是这些花掉一片花瓣,枯萎了一片叶子,就要了我的小命!”
王娡皱眉道:“这些贡品不是应该有专门的花匠照料嘛,你一个小宫女哪里真懂得这些了,即使花匠教你一些照料金菊的常识,也不过学些皮毛,这么重的任务派给你,真真是欺负人了。”
绿竹道:“谁说不是,自然是有花匠的,她只是动动嘴,一应动手的活都是我去做,她也不告诉得很仔细,稍有不如意,不是骂,就是打,也不知还要熬煎多久。”
正说着,只听花房里有尖厉的声音喝骂:“绿竹呢,这个死丫头又浪哪去了,这金菊再不浇水花朵都不新鲜了,菊花宴上要是出了差池,我看她小命还要不要?赶紧派人将这浪蹄子找回来,看我不拧烂了她的嘴!”
绿竹吓得立马立起身来,赶忙擦干眼泪:“明明刚浇了水的,她总是这样故意寻我晦气,姐姐,我得回去了,不能让她们瞧见呢,否则把你都连累的。
我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容易又能见到姐姐,求姐姐好歹想着妹妹,得空到这里瞧瞧妹妹,见面的日子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呢!”
说完,又眼泪巴巴的,王娡也不禁心酸,只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常来看你。”
王娡自去内府领月钱不提。又过了两天,太子一早便到太子学舍听晁错师傅讲书,王娡趁便到拿了几贯钱向后园走去。转身进了一所空屋子,迎面见到一个小太监正在那里含泪扫院子。
小太监放下扫帚迎上来,道:“娡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王娡道:“我来看看你,你娘的病怎么着了,请了大夫没有?”
小太监道:“我挣的月钱都托人捎给家里了,家里尚有四个弟弟两个妹妹六张嘴等着吃饭呢,哪里还有闲钱看病啊!”
说着不停地抹眼泪,王娡叹道:“总能想到法子的,我这里还有两贯钱,你先拿去给你娘看病吧。”
小太监欲接又不敢接,只含泪瞅着王娡,王娡道:“还愣着干什么,拿着啊。这些钱你先用着,你娘的病好了便罢,如若不好,我再想法子。”
小太监感激涕零,噗通一声跪地磕头道:“姐姐的大恩大德,我小五子没齿难忘,倘若姐姐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姐姐大恩。”
王娡将她扶起,又嘱咐了几句,便去了。她没有回太子寝宫,而是径直向内厨房方向走去。因着太子常常派她来临时传膳,和这里的人都熟络的。
掌事太监笑脸问道:“不知今早的膳食是否合殿下的口味,姐姐过来还有什么吩咐?”
王娡笑道:“早膳好得很,殿下还夸赞了呢。”
掌事太监喜不自禁,道:“那就好,那就好,以后还请姐姐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
王娡道:“那还用说嘛,我今早还在殿下面前提起你呢,说你将内厨房打理得井井有条,殿下听了之后点头了呢。”
掌事太监不住眯眼搓掌,道:“还是姐姐知道疼人,处处还想着为咱们奴才说话。”
王娡一面笑着,一面打量着各处食物,忽见案板上放着两只熟鸡腿,新鲜得很,目光便往那扫了一眼,掌事太监早瞧见了,满脸堆笑道:“鸡腿是刚熏好的,就是留着孝敬姐姐的,刚才光顾着跟姐姐说话了,竟忘了这事。”
王娡笑道:“倒让你费心了。”
掌事太监忙将鸡腿包好,塞在王娡手中,王娡再三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又叫公公破费了。”
“不过两只鸡腿,倒是想常孝敬姐姐呢,只怕姐姐不赏脸。”
“罢了,难得公公一片心意,今日要不收下,公公真的要该怪我了。”
王娡收了鸡腿,并不言谢,出了内厨房,直奔花房来。
一路见几个宫女在打理花草,都各自忙各自的,无人理会她。仔细寻找,却也不见绿竹。
便往后院拐去,又走了数步,眼前豁然开阔,大团大团的金菊含苞待放,映着金色的阳光,越发的明亮耀眼,倘若朵朵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