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厨房端着果盘出来的何丽萍正好听见俩姑娘谈话,放下手里的盘子就来抱宝贝孙女,接过手后又是亲又是贴,稀罕得心肝脾肺肾都跟着哆嗦。
笑模滋儿地黏糊了好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神情看着愧疚又遗憾,抱着小柚子连肩膀都松垮了,分出一只手摸了摸郝修敏额角的疤痕。
何丽萍替女儿捋顺碎发,丧气地说:“眨眼间你们都这么大了,也自己当了妈妈,但我还是觉得我这妈当得不够称职,就只顾着挣钱,连你们在学校被欺负了那么久都不知道。”
尽管过去二十多年了,但只要想起俩姑娘在学校被欺负的事何丽萍心还是依旧抽抽儿地疼。
那时候他们都忙,谁家也都一样,孩子基本都是半放养的状态,何况有个大的带着小的,都觉得省心了不少,谁知道就出了事。
接到学校电话的时候老师只说了俩孩子跟同学打架了,大的给送到医院缝针去了,来不及细问,何丽萍和两位父亲就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郝修敏已经缝完针,头上围着一圈纱布,白绿校服上不仅乌黑还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红褐,小赵悦身上手上也同样红黑一片。
人来人往的急诊大厅,两个脏兮兮的小人手牵手坐在绿铁椅上蔫巴巴地等着家长来接,何丽萍看见的那刻一口直接没吸上来,差点晕了过去。
其实只是看起来夸张,实际没伤很重。
郝修敏衣服上的乌黑是扭打时在地上滚的,红褐是额头刚撞破时滴上的,老师一赶来就及时止住了。
而赵悦除了不多的擦伤,身上的乌糟都是帮郝修敏擦血时染上的,看见姐姐流血她快吓死了,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边哭一边伸手去擦郝修敏脸上的血,擦完就往自己身上蹭。
眼泪掉得急了看不清,就用那只擦了血的手给自己抹眼泪,郝修敏掉的那些血,几乎都让赵悦给自己涂涂抹抹了。
何丽萍踉踉跄跄跑到两孩子跟前检查她们身上的伤,两位父亲拳头紧握眼眶通红,郝正义冲到老师面前,揪着领子吼问:“谁打的我家孩子!”
赵诚的心像被碾碎了一般,恨不得立马揪出打人的几个小孩狠狠惩治,也让他们的父母也尝尝他现在的滋味,他确认了两个小孩没有大碍给没能赶来的郑芸瑛医院去了电。
接着找老师了解了来龙去脉,说第二天会去学校处理,然后就带着人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赵悦既难过又害怕,姐姐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还缝了针肯定很痛,都是为了自己姐姐才会受伤。
先是和人打架之后又在医院一顿折腾,半大点的小孩早累倒了,半躺在何丽萍腿上沉沉睡着了,赵悦一直没松开郝修敏的手,保持手臂伸长的姿势紧紧牵着。
天色已经发黑,如同车里众人的心情。
静悄悄地没人说话,赵悦自知闯下了大祸也不敢出声,在后座低着头,时不时用另一只手默默擦擦掉下来的眼泪。
家里的郑芸瑛和一众“诚意贸易”的哥哥姐姐们早就等候多时,赵悦他们一进家门就被团团围住。
留两位父亲应付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关心,郑芸瑛和何丽萍领着赵悦和郝修敏去洗澡。
妈妈们边给她们洗澡边温柔地问她们为什么要打架,赵悦就和郝修敏两人一人说一段把事情给还原了。
不仅知道了事情始末,妈妈们还知道了两个女儿从很早开始就被欺负,被孤立。
她们不敢相信,心疼到极致也内疚到极致,郑芸瑛哽着声儿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爸爸妈妈呢?”
浴室屋顶的黄灯被水桶里飘散出来的水气蒸得朦朦胧胧,透过不甚清晰的薄雾,赵悦看见妈妈眼里红红的润润的。
她往水桶底下压了压,只露出个小脑袋,有点不知所措地说:“爸爸公司很忙,妈妈医院也很忙,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头顶白环的郝修敏从另一个水桶扑腾起来,像个小大人一样慷慨激昂拍着胸脯说:“没事瑛姨,我以后还会继续保护妹妹的,谁敢再来我还打!”
小大人的屁股吃了她妈一记温柔掌,然后被重新按回水桶。
郑芸瑛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抬手摸了摸郝修敏的小脸蛋,疼惜说道:“瑛姨知道敏敏最厉害了,瑛姨谢谢你一直保护妹妹,但以后不能随便打架知道吗?”
大人的眼泪让小孩不安,郝修敏愣愣地盯着郑芸瑛,茫然不解。
赵悦从木桶里起来伸手替妈妈擦掉眼泪,郑芸瑛抓过女儿的小手,看着掌心里那几处擦伤,眼泪掉得更凶了。
这次闯祸并没有如赵悦所想会挨一顿骂,相反家长们对她们更宽容了,第二天连学也不用她们上让她俩就在家里歇着。
赵悦不知道她爸后面去跟学校谈了什么,总之她们没再去过那所学校了,赵诚直接给她们办了转学。
这事一直是这几位家长的心病,每每讲起都要唏嘘一番,再责怪自己不够称职、不够关注。
赵悦看何丽萍又有要悔不当初的架势了,赶紧给郝修敏使了个眼色。
郝修敏心领神会,转头跟她妈说:“妈,你喂小柚子喝点水吧,她一上午都没喝呢。”
孙女的事永远是头等大事,何丽萍赶忙应和,拿着小水瓶哄孙女喝水。
打发了老妈,郝修敏转头问赵悦:“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赵悦想了想,说:“个把月嘛总是可以的。”
郑芸瑛从自己屋里抱了个小药箱出来,正好听见赵悦说只能在家待一个月。
在茶几上铺开自己的家伙什,带着点不易察觉地抱怨轻声说:“那也没多久嘛,很快就又要过年了,你是又接戏了?冬天开工可辛苦了。”
这算是赵悦回家的一个小仪式,她妈是中医,每次回来都得替她把把脉,再趁着待家的日子里,给她扎针开药好一顿调理。
赵悦自动自觉把手搭上去,笑着给她说了个好消息:“没呢,回剧团里跑跑,到时候和风哥一起回来过年。”
“真的呀?太好了!”何丽萍抱着孙女高兴说道,接着又跟郑芸瑛说:“芸瑛,今年又可以一起过年了,咱们好好给孩子们置办置办!”音调高扬,语气欢快雀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