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赵悦此刻的沉默是被堵得无话可说，倒不如说她也承认菲玛点出的事实，所以她没有可辩驳的。
今天要换成另一个刚踏入娱乐圈的新人，毫无例外他们任何一个都能比自己做得更得体更从容。
因为他们没背景没人脉，更没有能随时退缩的底气。
他们会比自己更珍惜这些机会，绝不会像她那样因为别人几句恶言恶语就情绪失控，难听的话算什么，能被人看到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会更加谦卑，更加忍耐，因为他们清醒知道什么叫不红就是原罪，什么叫弱肉强食。
而自己拥有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反倒更脆弱，更不堪一击了。
她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
菲玛比她看得更明白，所以小孩有问题了就先找家长。
徐清风更甚，工作太辛苦那就不做了，回家里来继续当小孩。
“像今天这个事情，就算我们都知道那个贱人故意刁难又能怎么样？甩手不干让她得逞还是死磕到底收不了场？只要你站不到塔尖，何止她一个，有的是人能欺负你。”
“君子报仇不急一时，今天忍了这口气，等以后红起来，让她舔你脚趾头她都要顺便问你去不去死皮。”
赵悦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菲玛说的画面，恶心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什么垃圾比喻！
“今天你做得很好了，没跟她正面起冲突，贱人看人下菜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不能还没打响名头就传出去不好的言论，下午也坚持坚持，总有一天姐会让你亲自讨回来的。”
“以后还有无数这种情况，你得适应，知道吗？你有想过今天的状况要是换成你哥，他会如何处理吗？既然不想拖你哥后腿，那你自己就得争气。”
菲玛半敲打半劝导，希望赵悦能认清现状，接受并迅速成长，一直当温室里的花，在这个圈子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赵悦第一次摸到成长的门路，和她过去的二十年大相径庭。
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每次打电话郑女士都会问她有没有受委屈，为什么老赵头总说工作没必要太辛苦，他可以养一辈子。
因为他们深谙这个世界的本质，且不愿她受到伤害。
今天的事是个开端，让她嗅到了来自象牙塔外的异风，凶猛又残忍。
她也没办法再心安理得地躲在他们的庇护之下当一辈子小孩。
她想有所成就，想有朝一日能跟她哥并肩站到塔尖，想强大到能够保护每一个爱她疼她的人。
赵悦给自己鼓劲儿，决定不管下午遭受多少刁难，她都要坚持下去。
把困难和阻碍当作成长路上的修行！任重道远！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嘛，还是骨感了一点。
下午的单人分页Jessica一直迟迟不叫赵悦，还点名让她学习。
“既然是学表演的，模仿总会吧？”Jessica经过赵悦身边时，特意停下来说了一句。
等所有模特都拍完，临近太阳落山才轮到她。
毫无悬念，Jessica又是一遍遍说不行。
“学了一下午还学不会吗？菲玛你确定她毕业了吗？”
“状态！状态！”
“眼神！眼神！”
周围的视线从她开拍时就没挪开过，赵悦已经免疫了，甚至觉得早上的自己太小题大做了，看，这就是成长！
但是吧，赵悦认为成长还是得慢慢来，拔苗助长，一口吃出个胖子之类的，就不太可取。
而且吧，任谁被一次又一次恶意贬低和故意找茬，都不能无动于衷的对吧？
再牢实的心理建设也不是用来这么糟践的是吧？
赵悦真是咬得腮帮子都酸了，再忍下去她就要……不，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闭眼深吸了口气，收回摆了半天的动作，抱胸挑衅对Jessica说：“诶，要不然你站过来，让摄影师给你拍两张，我跟着你学得了。”
赵悦已经被逼至理智边缘，管不得自己是什么态度了，梗着脖子就跟Jessica呛声。
而在周围看客的眼里赵悦就是妥妥一副霸王样子，不仅桀骜不逊还自带正气凛然。
小白兔终于要奋起反抗了？
Jessica先是讥笑，满眼都是对赵悦不自量力的嘲讽，接着音量陡然拔高，一副要让所有人帮她评理的模样说道：“嗨哟，这还没成事儿呢，就开始摆谱了。”
“做不好还不让说，童星出身就是不一样哈，我说菲玛，你这人还是带回去自己教吧，我这庙小，伺候不起。”
真情流露又浮夸的演技让赵悦想起表演课上的扮演对象——碰瓷大妈。
果真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赵悦往前跨了一大步，逼近Jessica。
而Jessica一看赵悦怒气腾腾冲自己过来，立马往后退，边退边喊：“怎么？你还打人不成？”
赵悦肯定不是要动手，她就是想起表演课上和她对戏的同学了。
她对调了角色，学对方凶神恶煞地对付碰瓷大妈，而赵悦记得当时自己并没有后退，反倒更加硬气地和他针锋相对。
事后老师的点评赵悦现在还记得，说她不够贴合角色，因为碰瓷的人大多没有底气，他们往往都是色厉内荏的。
碰上不好惹的，他们第一反应会寻求场外关注，用声势为自己壮胆，但动作是躲闪的。
现在赵悦懂了。
一直站在布景旁的菲玛走到两人中间，冷着脸对Jessica说：“我倒是不知道你们《MAMA》现在只接一线艺人了，早说啊，我直接跟你们总编说星扬不够格跟你们合作不就得了嘛。”
小艺人被打压实属正常，赵悦不在这里碰壁也会在别处受阻，提前让她切身体会下也无妨，但菲玛没想到Jessica行事如此乖张，完全不顾大局，就像在泄私愤似的。
Jessica手指着赵悦，但气焰明显没之前足了，说：“难不成我还得为你们的不专业买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