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隐有悲痛,“我明明誓死不愿,我说过我不愿意……我的父亲、我的兄弟,所有人……都将我推出来。”
“沈大哥。”包拯沉吟如冰,再开口时声色微哑,尽是抚慰,“而且,其实很明显的。”
“什么?”沈良抬起眼睛。
“这个印记的位置与形象。”包拯撩起袖子,比划了一下显露臂肤的容易度,“若真说是被人发现,其实是转瞬之间。”
“……是啊。”沈良微微失神,忽然一笑,“荣誉……他们都说这是荣誉。”
“如果你的确做成这件事的话……”包拯替沈良拽下袖子,只是伸手端茶,仿佛闲日会友,看待沈良丝毫未变。
包拯喝了两口茶,茶香入喉不由轻“嗯——”一声,轻声续道,“我猜,目的是为了挑起两国怨恨,兵戈相向,从而为辽国提供可乘之机,顿改当今局势,对吧。”
“为什么你这么聪明,同时又很傻呢?”沈良哈哈一笑,也喝了两口茶。
“我哪里傻?”包拯神思一转,恍悟笑道,“啊。就像八贤王说我的一样,‘固执追求真相,分毫没有圆融,实在是个傻小子。’”
包拯凑近些许,“他还说,我就像他年轻时一样幼稚呢。”
“原来如此。”沈良想起八贤王曾一力主张结案,将崔光浩与素姬郡主凶手之罪坐实,其用意他也知道。尽管和他原本计划要达到的局面稍有出入,但挑起大宋与高丽的战端应能做到。
“为什么要打仗?”他想着这句没有答案的心声。他的心分明不愿选择这条路,现在他必须抓住这似乎是上天给的、让自己真正活下去的机会。
沈良出神片刻,磕掉手里瓜子,拍拍掌心渣子,“包拯,你我也算胆大包天,坐在这里谈这些事。”
“沈大哥,我将心胆都剖给你知道。”包拯潇洒笑道,“如果此事你当真做成,我也是要揭开真相的。而我现在无法抑制的想法是……”
他拍拍沈良臂膀,用尽力量按住摇了摇,眼中隐有震动,终变笑容,“你没有做,真是吓死我了。”
“还有一点。”沈良也用力拍拍包拯手背,举起一只手指郑重轻摇,“你不要真的被吓死。”
“嗯?”包拯看沈良转身靠坐在更加显眼的临窗长座上,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
沈良抽出腰间短刃,动作极快,探入袖中,哪怕瞬间割下几片垂布飘散风中也不怕。
“沈大哥?!”包拯哪怕有心理准备,也突然心跳如雷。
沈良习武之人,动作敏捷无比,早已一气呵成,使袖中血涌细柱,如赤溪滴落,霎那间染透袖布。
包拯连忙过来,一把掀开沈良袖口。
沈良转腕收起短刃。好武功、好兵器当然主战主杀,但也能守护一方。他从未这样明白过,他应该与什么为战,又去保护什么。
“沈大哥,你……”包拯看到那片刺印肌肤被割裂剜下,整个狼头印记撕碎无踪,尽化流血。
“你知道吗?”沈良言笑如常,这份痛苦反而成为他的幸福,“这是我唯一的血脉标记。没有了它,我一旦进入辽国领地,没有人会认我的。”
包拯连忙就势绕紧沈良袖口,暂时止血。
“包拯,不要为我感到任何痛惜。”看出包拯急切地想要说什么的样子,沈良心知肚明,抬手按住他的手背,“我从没有活得这么明白过。”
“沈大哥……”包拯紧紧攥住沈良小臂,他的心胆也像这坦荡的流血一样,完全献给珍重的朋友了,“我明白。我将永远保守这秘密,看待你一如往常,来日亦同。”
“你我没有解释只言片语,就已经坐在这里喝茶。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选择对了。”沈良朗笑几声,包拯也笑了。
他们坐在朗朗天地之间,这世间有无穷风月与前程,其实每个人都有地方可去,为何一定要造成流离痛苦,命运分隔?
“沈大哥,以后……”包拯郑重点头,“从眼前这件大事开始,直到以后,都要请你多多看顾我这个傻子了。”
“你可是最聪明的傻小子了。”沈良赞许地点点包拯,神色调皮地一变,哎哟两声连连笑道,“其实真挺疼。快付茶钱,我们去你家医馆里包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