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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1 / 2)

玉门关外,黄沙三万里。

无风,无云,无尽夏日。

大漠漫漫,黄沙茫茫。一座庞大的沙丘绵延数里,如同匍匐的巨兽垂卧于一望无际的荒凉原野,低眉俯首,抖落满身黄沙。

“当,当,当……”

低沉的驼铃声在耳边回响,空荡又遥远。

黎雨洲拼命想要睁开眼,但却只看见满目白花。

她明显感觉自己正在移动,虚浮的身体跟着那当当当的声音摇晃。

耳边渐渐落下几声人语,但黎雨洲始终听不真切。

四肢百骸,都不听黎雨洲的使唤,她感觉自己此刻似乎正处在云端,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

下一秒,失重感陡然袭来。

只刹那间,“砰”地一声巨响,身体重重跌落,猛烈加剧的痛楚让黎雨洲清醒。

“殿下!殿下!”

耳边是焦急的呼喊,黎雨洲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

这次的感觉很真实,不再似先前那般,但她的视力并未恢复,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水……水……”黎雨洲本能地求救,嗓音因干渴而沙哑。

吵闹声响起,围拢过来的人影挡住了灼烧般的阳光,令她得以喘息。有人在激烈争吵,似乎因她而产生了分歧。一阵阵因失水而引发的头痛令她无法听清耳边的对话,她只觉天旋地转,灵魂几乎就要离体。

终于,有人凑到她身边,给她喂水。

细小的水流一丝一丝地流进她的口中,溅出来的水珠微微濡湿了苍白的唇。已经因为干旱而皲裂的两片唇瓣,隐隐又恢复了一点淡淡的柔软红晕。

已经失去生机的少女,忽然睁开了双眼。

——黎雨洲醒了过来。

她茫然道:“这是……什么地方?”

“公主殿下。”身边一个陌生的少年低沉地唤她,声音颤抖,含着一分无法抑制的激动。

“公主殿下!”一个陌生的女孩牵着骆驼,眼眶发红,兴奋地喊她。

黎雨洲缓缓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置身一片广袤的沙漠之中。几十个人围成一圈,聚在她身旁,个个衣着奇特。不远处,立着五六匹骆驼,黄铜色的驼铃在烈日下闪闪发光。

她记得她原本是一名绿洲农业研究员,在前往项目目的地时遭遇飞机失事。临死前,她眼前一片茫茫白光,耳畔一阵剧烈尖啸声。

她不是……死了吗?……她穿越了?

忽然一阵头疼,数不清的陌生回忆涌向了她——

这副身体的主人与她同名同姓,也叫黎雨洲,却是一位亡国公主。城破后,她带着最后的遗民们一路奔逃,在这片沙漠里迷失了方向,最后脱水濒死。

——黎雨洲还来不及细想,灼热的空气和刺痛的喉咙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她抬头仰望。圆日悬天,晴空万里,天幕苍然,无一丝云,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阳光。天与地在恒古寂静中近乎残忍地交接,彼此坦诚相对,彼此面面相觑,仿佛回到了开天辟地的混沌时代。

在这样一片苍莽大漠里,等待她的仿佛只有死亡。

黎雨洲在心里叹气:穿越过来是让我换种方式再死一次?

……渴死好像也没有比摔死好多少。

她转过头,望着四周的人群,逐渐发觉这一行人竟大半都是老弱妇孺。他们衣衫破烂,面色惨白,却睁着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热烈而期待地望着她……仿佛相信她是天神,一定能带领子民开辟出一条生路来。

明明并非此国公主,亦非此朝之人,她却忽然感到难以辜负这片陌生的期待。

无论如何,先活下来。

“白天不能在沙漠里行走。”她轻轻说,嗓音因为沾了水而有些湿润,“子钧,你目力好,看看远处有没有树?”

她问的是那少年卫子钧,原公主记忆里,他是一名贴身护卫。

黎雨洲时常去沙漠科考,因此很清楚,白日的沙漠里气温高达四五十度,步行中每小时的失水量可达到一升之多。烈日炎炎,酷暑难耐,此刻的保命之道便是寻得一片树荫,在树荫下休憩,待到黄昏再出发寻找水源。

卫子钧朝她颔首,一个翻身,跃上了最高的那匹骆驼,举目眺望。

片刻后,他沉声道:“殿下,我看见几棵胡杨。”

黎雨洲点头,起身道:“我们朝胡杨去。”

发烫的沙丘上,一行人艰难前进,终于来到了胡杨树前。稀稀拉拉的几棵歪脖树,勉强形成了一片供人乘凉的阴影。

黎雨洲指挥着几个少年人一齐在树荫下挖了许多浅坑,并让所有人一齐躺下休息。

沙漠里,地表温度很高,但是只要往下掘几厘米,温度会立即下降十几度。置身于白天的沙漠中,保命的最佳方式便是在树荫下挖个坑躺进去。果然,躺下的一瞬间,一阵难得的凉意令队列里的几个孩子发出舒适的低喊。

“殿下,”这时候,小使女白棠走过来,声音压得很小,“水……要喝完了。”

不巧,一个鹰眼男人在一旁听见了,高声重复:“水要喝完了?”

静了一霎,这句话经由他的声音扩大无数倍,穿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许多双眼睛转过来望向黎雨洲。寂静里,一个小女孩突然小声哭了,她哑着嗓子,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流出眼泪,只得干红着一双眼睛,楚楚可怜。

孩子的母亲抚着她的背,恸声安慰:“别哭,别哭……”

黎雨洲按了按额角,有些头疼。根据原公主的回忆,这鹰眼男人本是左丞相宣功权,在亡国后与遗民们一路出逃。此人似乎向来与公主不大对付。

宣功权见她不发话,立刻一挥袖子站起来,对着周围一圈人大声道:“我提议,杀骆驼取血,以血代水,从而止渴。”

黎雨怔了一瞬,道:“不可。”

宣功权疾道:“为何不可?有何不可?人没有水喝,便要渴死旱死。骆驼么,只是载人载物的牲畜而已。难道说,在公主殿下心里,牲畜竟比人命还宝贵?”

黎雨洲尚未开口,老妇人锦嬷嬷已经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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