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崇尚仙道,家族中凡有被选入仙家之人,必会设置龛位,同列祖列宗的牌位摆在一起。虽说仙凡有别,仙家不得插手人间因果,但族人修仙,心理上便觉得多了一层庇护。
时下,世人教养后代,首一条便是看有无仙缘,其次才是读书入仕。
秦茵分明说过顾耀出自临安顾家,且其父为顾家族长。不知何故,理应算光宗耀祖的顾耀,而今顾家小辈竟未曾听闻。
顾怀茵“噢”了一声,没再多问。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高墙,未曾开口,亓渊已向她伸了手。
他的手于虎口处长着一层茧,那是经年练剑留下的痕迹。
“哟,怎么不附灵气了?”顾怀茵挑眉问道。
附灵气时她抬手压灭,不附之后她又出言问询。左右是看他不顺眼。
一旁的顾辞见状,以为出了什么差错,连忙上前:“仙君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
顾怀茵道了声无事,这才歇了捉弄亓渊的心思,将手搭上去,借他灵力越过高墙。
***
二人回到万芳楼时,万芳楼已恢复平日模样,无数纨绔子弟、文人墨客往来其间,热闹又糜艳。
醉客不辩东西,径直朝顾怀茵撞来。
亓渊蹙眉,横着剑柄上前一挡,隔在醉客与顾怀茵之间。
他轻叹一声,一手遮了顾怀茵的眼,揽着她穿过大堂,快步往别院走去。他以身为屏,绝了往来人中不怀好意的窥视与心思。
顾怀茵由他带着在花客间穿梭,听着那些靡靡之音,只觉呼吸都尽数落进了他怀里,不知为何竟心上有些燥热,脸也跟着红了一片。
待跨进幽居院内,亓渊才松了遮在她眼前的手。
甫一见光,顾怀茵微眯了眯眼,梗着脖子道:“这场景谁没见过似的,谁要你遮着了?”
亓渊:“……你见过?”
顾怀茵:……
她没有,她只是单纯嘴硬。
亓渊又道:“那你脸红什么?”
顾怀茵面红耳赤的瞪了他半晌,最后闷声闷气的吼了一句:“要你管!”
她转身往秦茵屋里跑去。
亓渊正要抬腿跟上,却见她从屋内探出个小脑袋:“你不准跟过来!”
本打算向师姐汇报情况的亓渊:……
罢了,且由着她去。
屋内,秦茵正在埋头画符。青楼女子衣衫单薄,不便随身携带符纸,若置于香囊内,缀在腰间便无人起疑。是以,那些千金难求的上好符篆自画好后便被她精心放进香囊。
顾怀茵入门时,门口的风铃轻响。
“师姐,你这锁阵似乎……自己解开了。”
她本是要敲门的,奈何手刚碰上门扉,那锁阵便“啪嗒”一声自行解开。
秦茵抬头,望向门口响铃的风铃,那风铃与锁阵自成一体,锁阵解开之时便会伴随铃动。
她起身走至门前,抬手抚过门缘,那锁阵当真已解,且没有强行破坏的迹象。
“我…我只是碰了一下它。”顾怀茵不太确定的看看师姐:“我没弄坏吧?”
秦茵笑着摇摇头:“大概是我哪里画的有问题。”
她转过身将顾怀茵接到案前,砌了壶滚热的茶:“听说你修炼了一宿,可有累着?”
顾怀茵本就红彤彤的脸,现下更红了,她小声解释道:“也没有修炼一宿,我炼着炼着,就睡着了……”
秦茵轻笑:“你初初入门,本也该多休息。也怪亓渊不懂事,大半夜的拉你出去。”
“听说昨夜他失控,可有伤到你?”
顾怀茵摇摇头道:“不曾。”
但她确为亓渊而来,她抬头看向秦茵,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顾怀茵平常总大大咧咧,一下拘束起来,倒叫秦茵有些困惑。
但她也不急,耐心的等着顾怀茵纠结。
桌上的茶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过了许久,顾怀茵仿佛终于在心里与自己争了个高低,她泄了口气,开口道:“魅族是怎样的?”
她虽居酆都,各色族群都见过,却都不甚了解,只知魅族居群妖之首,统辖妖界,与仙门百家分庭抗礼。
秦茵等了她半晌,原以为是要说出什么大事,哪知竟是问这个。
秦茵思索了片刻,猜到大抵是与亓渊有关,她道:“魅族归属妖界,天生习得煞气,有蛊惑与操纵人心的能力,在仙门百家中的名望算不得太好。”
岂止是不太好,现在仙妖不能两立,一直从中拱火的魅族简直是到了被喊打喊杀的地步。
“……我们也会被他们蛊惑吗?”
所以她才会脸红心跳,才会忍不住压灭他掌间灵气。
秦茵好笑的替她理了理额前碎发:“若对方修为在你之上,便可以。”
“不过,我相信亓渊不会做这种事。”
顾怀茵撇撇嘴:“那可不一定,万一他不小心呢?”
秦茵:“那我们小师妹就好好修炼,待修为在他之上,便不怕被他蛊惑了。若有朝一日得道升仙,这世间便再无妖族可操纵你心绪。”
顾怀茵闻言并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极为惊讶的道:“升仙之人便不会被操控么?”
秦茵颔首。
顾怀茵又问:“那……仙嗣也不会么?”
她眼见着秦茵,又点了点头。
顾怀茵:……
不应该啊。
亓渊在门外候了半晌,仍不见顾怀茵出来,眼见着暮色四合,他到底还是在屋内点上灯烛之前轻轻扣了扣屋门。
秦茵唤他进来时,顾怀茵正趴在桌上垂头丧气的玩着符笔。她同个孩子一样,用那多少人求不来的稀世珍宝在纸上画着毫无意义的鬼画符。
秦茵由着她玩,亓渊便也当她不存在的,一五一十的向秦茵禀报昨夜至今日的状况。
说到与荆宣打斗之时,顾怀茵又插嘴将乱葬岗一事补全。
然而秦茵仍听的有些困惑,她低下头问顾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