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四候里,启灵每日辰时末刻开始与入泉讨论。
一候历史种族,一候地理,一候民俗,一候天文,刚好二十天,之后,大概就是闲聊了吧,两年时光,发展到最后,会不会成了聊野史和八卦?
当然,天文这一块是启灵的薄弱项,与其说是授课分享,还不如说成是和小丫头手拉手看星子,对着星象仪和摘星册分析星运。
明尘山虽有结界隔天,星星却能看的一清二楚,但只有星峰的峰顶是最接近仙界星空的,那里星罗棋布,绚烂无比,众星当道,震撼人心。为了衬景,峰顶有一圆形活泉,修者可摘一片广叶置于其中,作轻舟游泉,天水相连,似游星天。
平界有言:“满船清梦压星河。”,正是这般意境。
启灵了无牵挂,如今除了授课,还会通过明尘山的传送阵前往无量塔,看看花、摸摸草、放放空、打打坐,就是不再搞卫生。
只是入泉的状态,与她相反,小丫头似乎被这些排山倒海的信息和过度修炼压倒,精神涣散,易磕绊。
启灵有些担心。
“入泉!我看你最近疲惫,不如传授的时间往后移吧,午时过后,你看如何?正好可以补一补觉。”
“啊,谢谢师姐好意,我,嗯,实在不好意思,小女今日正好要见双亲,定的就是午后……”她不喜回绝他人,所以说的别扭。
“也是,能和父母团聚是大好事,记得之前仙童说过,你一月有四次面见的机会?”
“嗯……”小丫头言语间有些哽咽,“正是。”
“哈哈明尘山素来不喜外人进出,倒是为你通融不少啊。他二人可是就近而住?奔波会不会太过劳累?”
“素来不喜么?!哦哦,嗯,他二人正式搬到了天竸,已经知道市集和无量塔的捷径,来此方便得很,有劳师姐费心啦。”
“我这有何费心,此事上完全没出力啊……”入泉刚到明尘山,以她的性格,断然不会主动要求见亲人,“可是清玉师尊的意思?”
“正是!”
果然,清玉师尊虽因擅使短剑,外号“铁娘子”,却是个心思细腻之仙。彼时,启灵还在明尘山度过年幼时光,就受了她不少照顾。
启灵接着对入泉说道:“那令尊、令堂可要注意安全啊,还有你。” 她知道明尘山护身符的厉害,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嗯,好……”小丫头不知从何时开始,心情低落。
踉跄地跑开了。
四次见面,这样算下来,每次的时间正好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快步向前走了几下,又停住,全然放心不下。
实际上,关于灵力宿主的事情,根本不需她费心,但入泉还是与她一同住了月余的师妹。
要不……去采茶吧。
启灵真的只是“碰巧”有了这个想法。
她猫腰行于林间,枝条、草丛都是她的阻碍,但她又不能走下山唯一的路。下了山,她也并未直奔茶田,而是有些弯绕。
具体怎么个弯绕法呢?
不好说,不好说。
反正前方一直有个熟悉的瘦削人影就是了。
……
她先是去了白光琉璃,又到了外门来访者登记的地方,后在外门会客偏院踱了一阵子,这里人族寥寥,多半是平界的几大仙门中人,也有武林门派的。
有个文弱公子,背了个与身形完全不符的大草篓,里头塞满草药,看似潦草随便,其实,每根都是仙草级别。跟着文弱公子的是个清俊武生,眉眼有神,武功深不见底,看上去却平易近人。
他们嘟囔着什么,启灵依稀能听到个“三哥”、“承影”。出来时,她还和一位女扮男装的“官员”撞个满怀。
终于,在附近偏远山崖的一线天里,有三人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正穿了件宽松道袍,是明尘山内门式样……实不相瞒,启灵确实是在跟踪入泉,因为入泉的伤,总是差不多七天后就会加重。
一线天两边石壁阻挡了视线,为了看清,她藏在更近的林里,距他们刚好十步远。与入泉对立站着的,是一男一女,上了年纪,应是她的父母,与她有说有笑的。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结果,下一刻,男人高举右手,向丫头狠狠击去!拳头打在左臂,入泉疼得瑟缩,不可控地向右边倒去,砸在石壁上,动弹不得。
启灵作势就要冲上去制止,却被下一刻的对话堵了回去。
“娘,娘亲息怒,若是,玉竹,有什么,嘶——做的不好之处,还请,宽,息怒。”入泉畏缩地向后仰去,脚上却丝毫不敢有任何移动,由着被打,还往四周张望,似乎怕被旁人看到。
“你这倒霉催的,还记得我是你娘亲?什么破玩意,学识海海水弄到了么,真是,生你养你有点用啊,有点用!”那位妇女穿着优雅,却是个毒妇,使劲拧着入泉的胳膊、肚子,甚至还有脖子!
启灵痛心不已。
原来入泉的那些伤痕,并非练习法术所致,亦不是磕绊所为!光天化日之下,远处的那对夫妇,竟然在殴打自己的女儿,竟然在殴打女妲灵力的宿主!
人心呢?!她该多疼啊!
启灵眼珠一转,将双手凑近唇边,做喇叭状大喊:“大师兄,你快回去吧,不用送我啦!我又不像入泉那么容易被盯上,她现在是明尘山最重要的人,若有闪失,所有修者都难辞其咎,反观我,安全着呢!”
果然,那对夫妇听此,彻底停了下来,向周边打探一圈,恶狠狠说了一通什么,动作却关怀备至,若不是启灵离得近,倒真要被这父慈女孝的场景给骗住了。他们走后,入泉默不做声,整理了下袖口和领口,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来。
眼神三分无助,三分恐慌,三分悲痛,还有一分警惕。
启灵被这眼神唬住,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心里思绪万千:
她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不反抗?
为什么整个明尘山,对此毫不知情?!
为何自己,没有早点发现?!
按明尘山的筛查措施,这对男女,应是丫头亲生父母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