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淮每次送谈烟回来都会上门拜访二老,礼数周全,礼物也到位。
谈烟懂得投其所好,景淮自然也懂,但区别在于,谈烟的投其所好更倾向于讨好,而景淮只是做做样子就能过关。
谈烟的母亲程婉传统到几近迂腐,一句面子大过天成日挂在嘴边,美其名曰:一个男人连钱都不肯为你花,还能干什么。
说得不无道理,但到底还是把婚姻中无形的体面端到了最要紧的位置,利益至上,情感无用。
谈烟的外祖父想当初是白手起家,其他男孩还在田里玩泥巴的年纪,他兜里都没几个钱就敢偷偷跟着人四处跑船,从台湾到香港,哪儿能赚钱就往哪儿钻。
从饥一顿饱一顿地跟着人打工,到靠着晚上挤出来那点时间自学粤语,英文,再到后来成为医药代表,一步步开始创办自己的制药工厂,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金融街大亨,华人商会主席,这经历放哪儿都励志,自然成了业内一段佳话。
只不过这套俗气的豪门故事模板不知怎么总伴随着晚年凄苦和子女争抢家产的荒诞结局。
程婉虽说是老爷子最小的女儿,但一直被寄养在内地,上头还有虎视眈眈的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分散在五湖四海。
很显然,轮到她能分到的家产简直就是不值一提,而她也压根没想过淌这趟浑水。
程婉只要了老爷子内地一家不起眼的保健品公司和老宅,她知道自己争不过那些终日盘桓在父亲跟前的豺狼虎豹,索性见好就收。
但也正应着这份通透,躲过了纷争,也躲过了早些年的金融海啸,地产泡沫。
但这不代表她是个没野心的,正相反,老爷子的子女中只有她最有眼光,看准了内地市场老龄化以及未来坐班制会导致的白领亚健康趋势。她判定保健品必定会成为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所以才有了现在市场上屹立不倒的保健品牌“源动力”。
程婉这半辈子当家做主惯了,说一不二。
包括对待另一半,谈烟的父亲谈倾旭一直以来对她都是唯命是从。
在家里,谈倾旭没有半点话语权,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程媛会看上谈倾旭不是偶然,因为谈倾旭当年正是药品研发员出身。
她认为找不到最好的,那就找最合适,最听话的,能听她驱使就行。
程婉半辈子要强,对自己两个女儿的教育也是极尽严苛,行走坐卧都是规矩。
谈烟和姐姐谈柔从小没少被罚被打,再加上程婉在怀上谈烟的那段时间恰逢遇上同行恶意竞争,天天心烦郁结,而谈倾旭只懂技术,对生意的事一窍不通,所有担子压在她一人身上自然是百上加斤,脾气愈发不好。
谈柔内向听话,谈烟却比姐姐多了点叛逆,那段时间两母女的关系更是势如水火。
程婉独立,强大,有野心有魄力,对家人也从不小气,两个女儿自小就是吃好的穿好的。
她严格遵循女儿要富养,但却不是个开明的母亲,因为她有很强的精神控制欲,甚至是到了控制不了就变相毁灭的地步。
就是这么个强势的女霸王,在商场上敢打敢拼,不断推陈出新,但观念却万分守旧,总把结婚生子挂在嘴边,到年纪了就开始不停催婚催生。
她有她的话术,什么“妈妈不希望你们跟我一样忙碌一辈子,无依无靠,一个女人自己打拼事业有多难你们知道么......”
“不结婚不生孩子的女人不是个完整的女人,我们家里如果有这样不顾父母意愿的孩子,那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败,我生你们养你们是多么不容易,我都熬过来了......”
“现在年轻人就是自私,一个不愿意生育的女人那就是不尊老,也不爱幼,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这些年,谈柔和谈烟已经被她这些颠来倒去的家庭道德pua话术碾压到几乎窒息。
谈柔是姐姐,也是被炮轰最厉害的,扛不住,最后在程婉的安排下相亲结婚生子。
程婉很满意,表现出对对第三代的百般疼爱,对小宝宝嘘寒问暖,花钱一点都不手软,但却从不关心谈柔过得是否幸福。
谈烟只觉得讽刺,因为她和姐姐小的时候,程婉从没带过她们一天,一天到晚都在忙自己的事业。
平时就算有相处的时间,也大多是对她们的言谈举止吹毛求疵,限制这个,限制那个,把她们俩当成自己的附属品一样管着,到头来还要以爱的名义插手她们的余生。
她一点都不想做这个提线木偶了,因为早在程婉装病逼着她中断梦想回国相亲,在骗她回来后又先后没收了她的护照身份证,限制她出行,那之后她就学会了课题分离。
我命由我不由天,她发誓一定要逃出这个牢笼。
景淮稍稍坐了会就走,谈烟送他出门,折返后回来,程婉正在客厅拆景淮送来的今年新茶,脸上堆着笑,扭头看到阳台浇花的谈倾旭,来了脾气:“天天就知道浇花,你那些宝贝能活多久,女婿来了也没见你多说几句,真是没用到极致了,我怎么当初眼瞎会瞧上你这么个人......”
谈倾旭已经练就了充耳不闻的技巧,依旧自顾自摆弄花草,任由她发泄。
谈烟回来,换上拖鞋,顺手将景淮穿过的拖鞋收回鞋柜。
程婉看到了,满意地点点头:“终于稍微有了点成家的模样。”
谈烟扯出个很难看的笑算是应付,她知道程婉的唠叨不会停,果然,程婉盯着她的头发指摘起来:“没多久就要领证了,你们顺便可以备孕了,长发麻烦,剪了吧,到时候洗头不方便。”
“哦对了,叶酸什么的我到时候从公司给你拿点回来,你别忘了婚前带景淮去医院做个婚前检查,确定身体健康,你自己也要好好保养,什么攀岩滑雪的最近都别去了......”
“知道了,”谈烟继续往里走,但程婉显然没想这么快放过她,追在她后头喋喋不休,“你这孩子就是听不懂好赖话,我看着景淮多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父母都是高知出身,你妈我都是挑过的,不是像你外公那辈没调查清楚就生拉硬凑,妈妈还能害你么.......”
谈烟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