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里，天空飘雪，月入从云，寒风吹瑟着，梅花花瓣落了满地，在地上轻轻颤动。
今年的护国公府似乎比往年更热闹了。林清虞着林管家取来些银子，给府里的下人每人发了五两，算是主家的年礼，大家得了钱，将银子攥在手心里乐呵呵的，尤为高兴。
她发完银钱出门时，绫云强拉着绫若在打雪仗，雪球打在绫若身上，她沉着一张脸反击，没一会儿，两人就闹起来了。
林清虞看着两人间的玩闹，唇角勾起，宫中规矩森严，倒是拘了这二人的性子。
她正想着，一个雪球打到她红色的衣肩上，留下微湿的痕迹，绫云含着笑向看她：“小姐不若跟我们一起玩吧。”
话音初落，又一个雪球朝她袭来，林清虞闪了个身躲开，在地上裹了个雪球朝人抛去，片刻间，三人就混战起来。
陆清简从书房里出来，听见隔壁银铃般的笑声，对着身侧吟风道：“好久不曾有过这样热闹的年了。”
吟风双手抱着剑，倚在墙上，没有回答。
护国公府与陆宅仅一墙之隔，陆清简看向护国公府高高的墙头，屋檐上积了一层厚雪，泛着莹光，他仿佛还能闻见隔院的阵阵梅香，沁着微凉雪意袭来。
隔着一道厚墙，对面的欢笑声经久歇下，半柱香的功夫后，一阵琴音响起，时而慷慨激昂，有千军万马之势，时而大气磅礴，如松涛阵阵，杀伐之后，曲调又归于沉寂。
陆清简听到真切动情，这《破阵子》乃是母亲为激励阵营前的将士所做，当年靖林军出征时便是弹的这首曲子。
他犹然记起寒谷一战那日，靖林军被伏受困于寒谷，六万将士拿着低劣的兵刃与敌军厮杀，那日天寒，生锈的铁器上，血未低落，就在剑锋出开出一朵血色冰花。
父亲决意与将士同生共死，欲派一支队伍将他与母亲送离战场，母亲不肯，她说，既是一起出来的，自当一起回去。
他十五岁上战场，那年他十八岁，最喜红衣，那日，琴声在战场上响了彻夜，琴弦沾染了血，母亲的手指颤抖着拂过琴弦，和着琴音，他清晰地听见了母亲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今日诸君为我大昭身死，吾当与众将同归！”
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战场血流成河，到最后他也倒下了。黎明时分，天大雪，雪花落在他的眉眼处，泛着微凉，他闭上眼，远处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呼喊。
“少主！”
他睁开眼，是沈伯伯带着从烨城借调的三千精锐赶来了。
沈伯伯带着他拼死杀出了重围，逃到悬崖边上，向前是万丈深渊，身后是数千敌军。沈伯伯看向他道：“少主放心，老夫便是粉身碎骨，也会护少主周全！”
沈伯伯再次带着寥寥百人上前厮杀，西戎军下令放箭，沈伯伯不敌中箭，护着他跳下万丈山崖，可怜这般大忠大义之人，身死后竟被说成是乱臣贼子，实为叫人寒心。
这首战曲本十分难习得，陆清简也没想到当年那个一提琴棋书画就苦着脸，成天跟在他身后吵着要骑马练剑的疯丫头，竟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思绪回笼，他对着倚墙的吟风令道：“去将书房里的那只白玉箫取来。”
她既以此曲祭数靖林军英魂，他当以萧声来和。
“是，公子！”吟风得了令，应声就往书房里去。
吟风步子轻健，很快就出来了，林清简接过长箫和着琴音吹起来。
林清虞闻见箫声，手下一顿，险些弹错了调子，好在她反应快，对曲子也熟悉，才得顺利弹下来。
曲终后，庭院也安静下来，绫云一脸陶醉：“郡主的琴声真好听，不过那萧声也好听。”
林清虞没有答，那萧声的调子她只听兄长吹过，她一心惦记着箫声，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大着胆子轻身翻上了墙头。
今日陆清简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锦衣，外头裹着白蓝色的披风，她躲在墙头上，正好可以瞧见一抹湖蓝色的身影。
雪花落在的鼻尖，带着微微的痒意，林清虞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谁?”吟风警惕出声，一把剑就朝林清虞袭来。
果然跟着 练了多日武，还是有些成效的，吟风凌厉的招式竟被她勉强躲了过去。
林清虞翻下墙头，吟风正拿剑抵着她的脖子，剑刃出寒光可见。
陆清简握着箫，坐在轮椅上，“吟风住手，不得对郡主无礼！”他驱动轮椅近前，看向她：“不知郡主为何事躲在墙头?”
脖子的见剑收起来，林清虞脖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吟风抱剑着赔罪：“ 郡主恕罪，是在下鲁莽了。”
林清虞欠身试探：“无妨，此事本就是我失礼在前，当是我向公子赔个不是，公子何故知晓我的身份?”
陆清简笑了笑：“在下虽说不才，但自己的邻里还是知晓的。”
林清虞盯着陆清简手里的箫开口：“刚刚可是公子在吹箫?”
“自是的，在下刚刚听郡主琴音动人心弦，忍不住和了一曲。郡主何以有此一问?”
林清虞又问：“敢问公子此曲从何习得?”
“我几年前曾于边关行商游历，偶然习来的。郡主何以有此一问?可是在下此曲有什么不妥?”陆清简淡声道。
林清虞道： “ 并无不妥此曲是家兄也素来爱吹箫，尤其钟爱公子刚刚吹的曲子。”
“多谢公子，今日清虞莽撞，来日登门致歉。”林清虞告退后，转身正欲翻墙而过，身后就传来陆清简的声音。
“等等，雪天墙面冰滑，郡主还是走正门吧。”陆清简唤住林清虞，又朝吟风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将人送出去。
绫云绫若瞧见自家郡主翻了别家的墙头，有些担心，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墙下干着急。
绫云急得走来走去，没一会儿，就见自家郡主从院子门口进来，赶紧迎身上去，就瞧见林清虞脖子上的血痕，小脸皱紧：“郡主怎么受伤了?可是那家人伤了郡主?他们之前送匕首还恩，奴婢还以为他们是知恩的，没想到还恩将仇报。”
林清虞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