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再次转换。
孙柱了跑出去,他满身是血,随着他的动作滴滴答答地染红了地面,疯子一般大声喊叫。
“啊——”
“号丧呢——”
有妇人探出头来,但是看到孙柱一身是血顿时噤声,正准备进屋拉自己的男人出来,忽然听到孙柱的声音。
“孙长青是魔——”他大声说,突然为自己找到了借口,无名并不是他杀死的,他的声音愈发肯定了,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已经说服了他自己,“我们要杀了他!他杀了无名!”
“无名死了?”
“狐狸精终于死了!”
孙柱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骂无名“狐狸精”的人,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其寝皮食肉。
他大声喊道:“孙长青是妖魔!我们应该杀妖魔!这是老天都允许的事情,造福子孙后代!”
村内人多无知,再加上孙柱此时实在是太过渗人,以至于大多数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携带着凶器走出了门。
“一人捅他一下,造福子孙后代,他是魔!我身上的血都是他的血!他现在还活着,不是妖魔是什么?妖魔人人得而诛之!”
宁瑶此时的声音还是湿的,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脏话:“我呸!谁比得上你这个畜生!”
一旦有了一只领头羊,不管理由多么离谱大家都逐渐会被洗脑,相互之间加强彼此的心理,给彼此心理暗示,大家一起犯的事情就不是坏事了,反而成了正义。
再者,对无名一家嫉妒或愤恨的人实在太多,一旦有了理由,不管看上去多么不合理,总会有人借此机会加入这场荒谬的猎巫行动。
“诛杀邪魔,替天行道!”
一人喊出来了。
“诛杀邪魔,替天行道!”
又有一人。
“诛杀邪魔,替天行道!”
这是大家的声音。
“诛杀邪魔,替天行道!”
这是被家长拉进来的小孩子的声音。
一百来号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孙长青家中。
孙临安还在哭泣,孙长青的肉、体还在被重组。
被魔气灌洗肉、体并非什么易事,秋知意当初花了四十九天,哪怕魔气微弱,孙长青至少也需要几天,在此期间,肉、体不断被打碎又重组,筋骨被魔气侵蚀又重新长出,即使是在昏迷中痛觉也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丝毫不减弱。
人的意识只是被锁在躯体中,关于外界的感知却一清二楚。
浩浩荡荡的人推开的院门。
“孙长青还没醒,我们先埋了那个杂种!”
无数人的脚踏过孙长青的身体,他动弹不得。
“不要——我要娘亲!爹爹——安安怕……”
孙临安蜷缩在墙角,无数看不清来源的手向他伸来,黏腻、湿滑、恶心,像黏液一样包裹住他。
他被抬到村外的大树下,大家你一铲子我一铲子,笑着唱起了歌,像是在劳作,大家一起参加这场鲜血织就的无上盛典。
“太阳出来照半坡,金花银花滚下来。”
“金花银花我不爱呀,只恋爱哥大好人才。①”
泥土盖在孙临安的脸上,打进他的眼睛里,孙临安睁着眼睛,一眨不眨,任泥土劈头盖脸地浇下,流下血泪。
村人经过一场“共患难”,感情更加坚固,他们笑着唱着整齐的山歌回到院子里,漆黑的魔气裹住孙长青,如同茧一般将他完全包裹,护住柔软的内里。
“我就说他是魔吧!诛杀邪魔!替天行道!”
孙柱看到孙长青明显非人的异样,本就不心虚的谎话此时有了支撑,更加坚实,他声音洪亮,掩盖了他数年的嫉妒和终于能审判嫉妒之人性命的洋洋得意。
他掏出匕首,果断刺下:“杂种死了,接下来就是他。我先来!”
俯身的瞬间,他在孙长青耳边,吐出浑浊的气息,咬牙切齿:“你的儿子是被活埋下去的,死不瞑目啊哈哈哈哈哈。”
“这是造福子孙的大好事,还不来!一人一刀一人一刀!”
话音刚落,大家蜂拥而上。
宁瑶已经哭得喘不上气,她捂着胸口,勉力挤出一点可供说话的空间,不断询问:“怎么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
没有人能回答。
魔气从孙长青破碎的身体中涌出,丝线一般,贯穿所有人的身体,他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尚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已经被夺走了性命。
魔气禁锢住了他们的灵魂,数十年如一日不厌其烦地切割被锁在肉、体中的灵魂,他们被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幻境散开,露出院子本来的样子,孙长青脸色苍白,他并不掩盖本人狼狈的模样,血液染红了他的衣服,他的脸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却依旧对她们温和地笑。
“谢谢你们陪我看完我无聊的一生,事情就是这样。在这几年,我觉得折磨他们也折磨够了,想要装作我的妻儿还在的样子,于是操纵他们的身体假装一切还没发生的样子。因为灵魂还在,所以所有人都是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在行动。
“但是啊,我想无名了,小姑娘。”孙长青他看向秋知意,冲她抱歉地笑笑,声音寂寥而悠远,这是穿过了漫长时光的眷恋,“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她的样子了。对不起啊小姑娘,要麻烦你一下了,杀了我吧。”
他又看向花栀和宁瑶,十分温善,语气温和,如沐春风,甚至让人忽略了他被匕首划得凌乱的脸庞,他像是第一次见到无名的样子,如同沐浴着阳光的一丛青竹,“多谢你们,愿意为我们流泪。”
“流火。”
明心剑穿过孙长青的胸膛,火焰腾起。
“无名啊。”
眷恋又缱绻。
孙长青最后的声音随着火星飘散在空气中。
“你在看见无名之前见到过修者或魔族吗?”
秋知意问,孙长青对无名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寻常以至于格格不入,他只是把无名当做一个“人”,而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