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知意在城内搜寻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未见得发现什么,本来她接到任务的时候就已经不早,更何况从万剑宗到春城路途遥远,御剑也花了些许时间。
因此,现在夜幕已经降临。
春城的夜幕实在是繁华,充满着人间烟火的热闹,参差各异的房屋外挂着的灯笼次第亮起,光河逐渐向前流动,一片漆黑中仿若星子逐渐升起,照亮了夜归人的路。
哪怕此时人烟静止,秋知意也可以从夜色中窥见春城以往的人声鼎沸。
不过秋知意并不是春城的夜归人,她不是任何一个地方的归人。
她敲了敲春城城主府仍然敞开的大门,带起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在这座城池陷入沉睡之前,城主府依旧在办公,它的大门并未关上。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甚至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痛苦的灾难。
城主府并不像其他房屋那样标新立异、有着浓厚的春城特色,而是中规中矩,秋知意知道不会有人应答,如此这般,纯粹是礼貌使然。
“抱歉,我进来了。”她扬声说。
城主府内也并不乏沉睡的人,他们或站或坐,或笑或闹,嘴角都带着与外面的人如出一辙的梦幻微笑。
秋知意大跨步走进了城主府。
眼前的人仿若活了过来,她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人影开始流动,脑海一片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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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秋知意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她伸出手,只看到黑袍下裹着的满手的绷带,绷带在她的眼中逐渐变成流淌的扭曲的模样,一圈一圈将她紧紧地缠绕,不露一丝缝隙。
她的脑海此时一片空白又仿若塞满了许多不知所云的东西。
风铃声响起,将脑海中的东西搅得更加浑浊,分不清今夕何夕。
正在恍惚间,秋知意被迎面而来的小姑娘撞上,小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脸颊红扑扑的,带着她的身体所没有的生机和活泼。
她的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慨然,不知是无奈还是羡慕。
“倚白倚白,城门落成了!和我一起去看看吧!你可是我们的大功臣!”
倚白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过往的记忆一下子涌入她的脑海,脑海中因为一下子挤压了太多记忆布满了蜘蛛网般细细密密的破裂的痛,倚白看了看自己伸出的手,她想着握拳,眼前的缠满绷带的手也跟着她的思维握了握拳。
倚白之前的恍惚在此时也落到了实处,她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嘴巴自主地回答还是她的思绪控制着嘴巴回答,她听到雌雄莫辨的声音欢快地从她嘴中流淌出来。
“好啊好啊,这可是我指导下建成的大门,要不是你们不让我去,我早就想去了!”
是啊,她是倚白,筑基修士,散修,喜机械,喜热闹,喜凡间一切烟火。
也是,一位修者的……正在测试的试验品。
“玥玥,你们家的那个修士还在闭关吗?”
连玥眼睛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拿出一块嵌合并不完全的木板,讨价还价道:“你先把这个拼好了我再告诉你。”
连玥说着就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双手捧着脸看着她,双脚离地一摆一摆,十分无忧的模样,她轻轻地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为难:“倚白,你这样穿……不热吗?”
倚白已经在城内生活了十来年,也算是看着连玥长大的人了,就连连玥也分不清她是男是女,只知道她是个修士,并且黑袍裹身,从未有人见过她的面具和绷带下的真实相貌。
连玥一度猜测是不是黑袍下就是一堆绷带成精,被阳光一照,绷带就“啪”地散架了,世间再无ta的痕迹。也因此,有一段时间她特别小心地照看着倚白,不让她照到阳光,生怕倚白在她面前散成一堆绷带。
这件事一度成为大家一起拿来嘲笑她年幼无知的笑柄。
而且说句冒犯的话,倚白特别……手贱,尤其喜欢招惹不应该招惹的人,比方说暂时守护春城的天机阁元婴修士谢容与,还因此被谢容与丢了出来,不过好在并无大碍。
倚白听到这句话,愣了愣,她非人类,实在是没有冷热之感,但在人类看来,她一身黑袍、面具覆面,就连露出的手也用绷带遮挡确实过于奇怪。
为此她还一度被面前的小姑娘当成绷带精,她当时觉得有趣也并未纠正小姑娘这可可爱爱的天马行空的想法。
倚白摇摇头,坦白道:“我感觉不到热。”
她三下五除二地将手中木板拼好,递给连玥,就看到连玥泪眼汪汪不知道给她脑补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本的情节。
连玥小姑娘最喜欢的就是看话本,并且因为倚白从未透露过她的来历,又有一手鬼斧神工的机械技术,神秘与技术加身,经常成为连玥小姑娘脑补的主人公。
就连她之前因为手贱去逗谢容与也被连玥小姑娘脑补出了一个虐恋情深的前因后果,虽然后来被她娘亲连青衣打了一顿,她父亲庄纪明还在一边喝茶一边笑嘻嘻地说“打得好”。
但倚白再三声明,她就是手贱而已。
不过似乎没有被连玥当真……
天机阁那帮修士,一天天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瞧不起这个也瞧不起那个,连做个驻扎的任务都搞得像是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他们一样,看着就让人厌烦。
倚白恰恰最喜看这帮子人被打脸,于是手贱上去逗弄了一番,却忘了如今自己只是筑基期修为,打脸不成反被打脸,回去后她衣服一脱,就看到身上出现了诸多裂痕,稍微动一下还有细小的零件散落下来,她为此还拼了好久。
最最重要的是,被连玥小姑娘脑补出了好多话本。
嗐,往事不堪回首。
要说为什么倚白会再次询问谢容与,那就只有说明她又手贱了。
好奇心害死猫诚不欺我,倚白看着连玥两泪汪汪的样子,十分头疼。
她万分后悔之前问了那一句话,但要是回到当时的情景,她约莫还是会再问,问就是嘴贱。
一只通体雪白的狼从城主府内窜出,大抵是闻到了小主人的气味,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