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石青看着秋知意进入秘境，心脏却总感觉落不到实处，练虚修者对未来总有些大致的感应，但偏偏他又不知道这种不安从何而起。
于是他看向将云翳放下来的谢涯知，笑眯眯道：“涯知啊，你师妹进去了，要不你也现在进？”
谢涯知摇摇头，玄铁扇展开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当然不，我自然是要留到最后看我师妹是不是白受这一遭的污蔑。”
云翳跟着点点头，掷地有声。
“嗯嗯！”
连石青心道你这个装嫩的大乘在凑什么热闹，但面上却不敢说，生怕被暴打，于是点点头，对着江晚宁招手，他以一种十分溺爱晚辈的口气说着不走心的鼓励话。
“晚宁啊，下一个就是你吧，不要怕，加油！”
江晚宁抿了抿唇，对于未知总是会有所恐惧，但同时也升起连石青唤她跟唤狗一样的不满。
她强忍着害怕上前，一步一步尽量落得重一点免得泄露了她的颤抖，听到身后传来的来自同门的鼓励也只是回头露出一个故作坚强又颤巍巍的笑，然后继续上前。
仿若寒风中随风飘扬的拂柳。
谢涯知并不明显地“啧”了一声，被连石青瞪了一眼，他不以为然地转过视线和星移猜测秘境中可能出现的情况。
江晚宁在踏入秘境前特意停留一瞬，并未像秋知意那般收到身后人的鼓励，她将嘴唇咬得苍白，秘境入口却将她的嘴唇照得通红，她心一横进入了秘境中。
秘境内。
死寂的黑。
秋知意甫一进入秘境，青冥就化作一只天青色小鸟站在她的肩头，修长的尾羽优雅垂下，在漆黑的秘境中散发着微光。
秋知意轻轻地用手撩了撩青冥的尾羽，青冥歪歪头，雪白的睫毛修长细密，仿若柔软的鸽绒，一眨一眨似乎能撩动人心。
“啾？”
样子与明心不同，情态却几乎一模一样。
秋知意不得不在识海内询问：“青冥？”
你还保有意识吗？
青冥好似能猜到她的想法，素来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意识尚在，只是因为变成明心身体本能使然有些……不太能控制。”
前后反差太大，秋知意强忍笑意：“嗯，知道了。”
青冥本欲再说些什么，但他的眼神突然冷漠起来，像被冻住的风。
秋知意亦望向前方，不规律甚至可以说沉重的蹦跳声拖延而来，明明视线被黑暗遮挡，一切都是未知，她却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敌意。
沉重的呼吸声响起，秋知意低头望向眼前蜿蜒出的一道血迹的红影。
果然。
秋知意近乎冷漠地看向脚下的自己，那时她正是幼年期，大抵是鸑鷟的自保本能，尚未涅槃的她看起来只是一只略显圆润的白鸟，在青空中时不时都能见到类似的白鸟迎风翱翔。
普通至极。
而此时，这只白鸟从空中坠落，沾满了尘世的鲜血，翅膀被折断，连行动都成了奢侈。
秋知意隐约想到这是她第一次涅槃的时候，她替外出做任务的楚离挡了致命一击，魔族见她未死，心生好奇，于是折断了她的羽翼，肆意玩弄，想看她的性命究竟能顽强到什么地步。
九死一生间，秋知意领悟到了涅槃。
青冥近乎悲悯地看着曾经的秋知意。
秋知意低下身，轻轻抚摸鸑鷟的冠羽，小鸑鷟稚嫩的声音不成语调地传来。
“你……后悔吗？”
后悔？
秋知意并不是没有想过回到过去会怎样，但没有意义。
她幼年时与楚离相依为命的情谊是真，楚离当时愿意为她受伤甚至舍弃性命也是真，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都变了而已，亦或是被“命运”所控制而已。
若是回到这个时间点，她依旧愿意如此，因为这个时间点的楚离并未做什么伤害她的事，她不能因为未来的可能性就将过去的人全部抹杀。
正如今生，并无命运在其中操控，她愿意给万剑宗的所有人选择的机会，也是给她过去的一个交代，但若是那些人若是作出与前世同样的选择，那就不要怪她不义了。
于是她直视着小鸑鷟执拗地盯着她的眼睛。
“我不后悔，因为过去是真实存在的，感情也是存在的，”想到这里，秋知意眸中的漆黑被浓郁的紫色冲淡，“我愿意在那个时候为了相依为命的人付出生命，无论是谁。”
小鸑鷟眼睛弯了弯，她轻声说道：“谢谢。”
谢谢你，肯定了我的选择、我的存在、我的苦难，另一个、已经长大的“我”。
语毕，她化作紫色的光点融入了秋知意的身体内，周围伸手不见五指、连神识也刺不破的黑暗肉眼可见明亮了些许。
青冥用翅膀轻轻点了点秋知意，秋知意转过头来，为了避免与青冥过分贴近，将青冥捧在手心，飘带似的尾羽有质感地从秋知意指尖滑落。
“我可以消除这段记忆的。”他道。
秋知意轻轻摇头：“不用，你日后也会知晓，春城的时候，你也消除了有关我前世的记忆吧。”
青冥点点头，长长的羽睫垂下，像雪花无声飘落。
秋知意能感知到青冥身上传来的纯粹的善意，于是她直视青冥，嘴角笑意微敛，万分郑重：“多谢你。”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青冥破天荒地感到了局促，他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脸颊，是不是如他所料的那样炽热，却忘了此时他并无作为人形的双手。
秋知意见青冥扇了扇翅膀，以为青冥是想要站在她的肩膀上，她虽不喜与人接触，但此时青冥并非人形，抵触也就少了许多。
“怎么了？需要我再把你放回肩膀上吗？”
青冥不好解释自己是在试探脸颊的温度，于是只好闷闷答应。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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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外。
谢涯知席地而坐，发现秋知意的提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