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泠说得果然很对，影楼中大多都是人类修者，魔修反倒显得鹤立鸡群，这些人都带着面具，黑袍裹身，让人分不清男女。
面具各有特色，像倚泠这般朴实无华的反倒寥寥，唯一相似又相异的只有面具上的红蓝宝石的形状与数量。
路过倚泠的人见到她面具上的宝石纷纷拱手行礼。
“护法。”
好似对秋知意一行人丝毫不好奇，行礼后就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倚泠解释道：“影楼因为其特殊性，里面的大多数人都带着面具，使用代号，代号一去，在修真界若是碰到，谁也分不清谁是谁，但我们对每个人的身份与面具信息都有所统计。
“面具可以按照喜好定制，每个人领取的数量不限，需要以任务点换取，只有一点，他们在面具上必须缀有象征身份的宝石。
“宝石越多，职级越高，红宝石最多的是星移圣女，一共十二颗，红六、蓝六，红是大的职级，蓝色是在大框架下的细分，但影楼圣女只有星移圣女一人，她的面具上只需有六颗红石即可，剩余的蓝石，星移圣女完全按照喜好决定。
“影楼因身在魔域，因此即使是修者也要给自己取一个魔界的名字，在平时当做代称。”
秋知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样不透明的识人制度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影楼内人员的安全，毕竟他们横跨两界，不管是魔界还是修真界，对这样中立的人员都不会太过喜爱，极端者甚至会肆意伤害这些人。
倚泠继续带着秋知意一行人向影楼深处，早在外粗略打量时就能看出，影楼内部空间十分宽裕，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影楼中间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圆柱的中空地带，仿若支撑着它直冲云霄。有螺旋的黑色楼梯蜿蜒向上，与每一楼层的围栏完美衔接。
最中间处是一层层的阵法，阵法悬空，其上间或亮起，随之而来的就是人影出现。
盼曦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她十分土包子地“哇”了一声，秋知意四处张望，明显并未看过此种建筑。
倚泠的神色虽被面具遮掩，但声音的尾音却透露出了她的骄傲与自豪。
“这是雷击木，槐木，以上这些每层都有的悬空的阵法是传送阵，因为影楼太过高耸，只是飞行都要飞一段时间，因此，魔尊在每层都设下了传送阵。”
九靥神色微动，他从面前的木质阶梯上感受到了他的血的气息，他难得开口，声音低沉而华丽。
“这是……雷击槐木？”
“……对。”倚泠说着也觉得神奇，一般情况下，雷击木属阳，槐木属阴，两者属性相冲，如若是有制作雷击木的方法，正常人或魔都不会选择雷击槐木，万万没想到，圣女会一时兴起带回那么多自己制作的雷击槐木。
不管是从她是雷击木克制的魔却扛回一堆雷击木来看，还是从雷击木与槐木属性相冲会大幅降低功效来看，都十分诡异。
倚泠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秋知意，秋知意即使是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她颇为无语的心态。
“据说……这种雷击槐木培养的方法，是您教给圣女的……第一块雷击槐木，也是您给圣女的，”倚泠指着与阶梯融为一体的雷击木继续，“这是您给圣女的初始‘资金’。”
剩下一句吐槽被倚泠吞下：你们魔尊都这么闲的吗？
脑海中有画面断断续续地浮现，秋知意隐约想到什么，她恍惚中脱口而出：“孙家村？孙临安？”
九靥抬起头来，他眼眶发红地看着秋知意，明明是分外阴郁的一个青年，如今看向她的眼神却满是孺慕，他不敢相信地问：“您……您想起来了？”
秋知意是他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人，也是为他指明了之后方向的人，说是雏鸟效应也确实不错。
秋知意想要顺藤摸瓜深究这片记忆，脑海中却有一片被猛烈撕扯开的剧痛袭来，她的冷汗一瞬间落下。
只听到自己下意识宽慰的声音像是沉入海底，透着难掩的虚弱：“并未，我无事，只是想起片段，不用担心。”
她自己似乎早已习惯痛楚，刚刚的剧痛也不过瞬间适应，秋知意嘴角下意识扯起一抹笑，觉得这么大胆又无聊的事情确实像自己做出来的，影楼的圣女想必也与她志趣相投、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我隐约记得好像是我骂了天道，借天道劫雷劈成了这块雷击木，在发现碳化的不够彻底后，又向天道竖了个中指……”
春雾敛入魔之前并非是修真界之人，因此虽知道修者对天道的推崇，在她看来，天道也就只是老百姓口中时不时骂一句的“贼老天”罢了，对秋知意挑衅天道之事反倒没有那么抵触。
只是再次觉得——她为什么会觉得秋知意光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并把秋知意作为她想要入修真界的标杆的啊？
童年滤镜果真害人不浅。
相比于春雾敛，其他人就思考得更多。
虽然不止一次猜测秋知意是被天道针对的，但从当事人口中以一种十分平淡、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开玩笑的语气，说出在她看来已经习惯甚至可以以此作为生活调剂的乐趣的事情，不得不让人感叹秋知意的强大。
不管是心理还是实力上的。
毕竟修者也并非没有骂过天道的，从未因此受到过所谓天罚。
但秋知意不同，她只是骂了一句，天道便立刻找机会劈下。为天道所忌惮的人，不对现在已经是魔了，又该有多强大？
果然不能对比，魔比魔，气死魔。
九靥虽算得上是心如铁石，但也并非是对着秋知意。
听到这话，他愧疚地垂下头去，本就发红的眼眶此时有将红色蔓延到满眼的趋势。
一切……该不会都因他而起？
盼曦注意到九靥低沉下去的气质，大力拍了拍他的背，九靥被猝不及防地拍得一呛，苍白的脸色瞬间涨红，他扶住身边的扶梯，剧烈咳嗽起来，再无心思自我谴责。
一片寂静中，只有九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不断响起。
反倒是秋知意这个引起这片尴尬的人最后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