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山派门中五殿,以朝华为尊。沧海、流熙、扶摇、明玉四殿环绕在侧。新入门的弟子都会分派到这四殿中随镇店使习武。
每逢七年,门中便会有一场试炼,四殿之内,所有满十二岁的弟子皆可参与,择最优者收入朝华殿中,由掌门亲自传道授艺。
而那一年,一路过关斩将,参与最终对决的二人,便是分数扶摇、流熙二殿的沈星遥与徐菀。
二人所使兵器皆为长剑。点刺削斩间,携落雪飘飞,如玉屑零落。斗至酣处,沈星遥身形忽地跃起,纵步凌空,一剑斜斩而出,劲风呼啸,荡开徐菀剑招,出势如虹。
偏巧在这时候,沈星遥忽觉后腰生疼,不知受何物重击,向前一个趔趄。
徐菀措手不及,一掌已然拍出,将她击倒在地。
“沈师姐你这是……”徐菀慌了神,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身,道,“我没……”
“有人偷袭。”沈星遥蹙眉转身,只瞧见身后的足印旁多出一滩碎雪。
“是谁!”徐菀嘴角一撇,当即对着场外众人大声问道,“无耻小人,暗施手段,还不快站出……”
“今年入选我朝华殿的弟子,便是阿菀了。”掌门洛寒衣走下看台,笑着走上前来,漫不经心打断了徐菀的质问。
“掌门,刚才我和阿菀比试之时,有人暗中以雪籽为镖,击我后腰。”沈星遥义正辞严道。
言罢,她松开了捂在后腰的手,看着掌心仅剩的几片“证据”逐渐因掌心温度而融化,眉心越发紧蹙。
“一上午都在参加比试,体力有所不支,也是情有可原。”洛寒衣道,“阿菀一向身强体健,这场比武能够胜出,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是这样的,掌门!”徐菀指着地上那滩碎雪,道,“刚才的事肯定有鬼,沈师姐武功一向比我好,她……”
“阿菀,”洛寒衣和蔼笑道,“昆仑山上遍地都是雪,你指着地上的积雪说有人偷袭,是想说明什么?”
“正是因为漫山遍野都是积雪,对方才会以雪为暗器,免得引人怀疑。”沈星遥道,“掌门这么说,到底是想包庇谁?”
瞧着场上突然生出的变故,琼山派一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流露出或多或少的困惑或是猜疑的神色。
“朱师姐,她这样好丢人啊……”扶摇殿弟子所在看台上,一名娇俏可爱的圆脸少女凑到身旁一位清瘦少女耳侧,小声说道,“输了也就罢了,还非要吵个不休,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她不像说谎。”朱碧说着,目光不自觉转去与她隔了两丈开外的另一名少女身上。
那是沈星遥的同胞姐姐,扶摇殿前镇殿使沈月君的女儿。
因沈月君早逝,留下一名叫芳姑的随侍代为抚育姐妹二人数年。对沈星遥而言,长姐之恩,已如母般亲厚。
“可有受伤?”沈兰瑛忧心忡忡下了看台,快步跑去沈星遥身旁,将她拉到跟前,上下仔细打量,见众人都不吭声,便即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顾晴熹身上,目光殷切,应是希望她能站出来说点什么。
可顾晴熹却只是摇头叹了口气。
沈兰瑛抿了抿嘴,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洛寒衣便已发话:“星遥,这次比试,你只输了一招,的确可惜,”她神情严肃,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告诫意味,“可输了便是输了,你才十五岁,下回弟子甄选,你还有机会。”言罢,即刻拂袖转身,欲宣布散场。
“掌门,我不服。”沈星遥立在原地,定定看着洛寒衣的背影,没有大声抗议,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是平声静气说道。
“哦?”洛寒衣微微回头,眼中已有腻烦之色,“不服什么?”
“掌门,我自幼谨遵母亲与师尊教诲,潜心习武,从不懒散拖沓,敷衍了事。”沈星遥一步步走到洛寒衣身后站定,一字一句道,“您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抹杀了我这多年来的所有付出。没错,我这次输了,七年后能再战,可等到七年后,同样的事再重新上演,我又能怎么办?试问一生能有几个七年?想要让您主持一次公道,就这么难吗?”
她为人坦率直言,从不会拐弯抹角。此言一出,洛寒衣立刻便蹙起眉来,回头紧盯她双眸,质问她道:“你是在说我冤枉你?”
“那么您认为呢?”沈星遥丝毫不惧与她对视。
“你既如此强词夺理,那我朝华殿也不需要像你这样的弟子。”洛寒衣说着,即刻抬高嗓音,对在场众人宣布道,“从此刻起,每七年一次的弟子甄选,将沈星遥永久除名,任何人不得擅开方便之门!”
“这不公平!”顾晴熹豁然起立,奔入场中,对洛寒衣躬身抱拳道,“请掌门三思。”
“三思?”洛寒衣道,“一向不喜争名夺利的琼山派,如今却出了这样的弟子,也不知从哪沾上这浮躁的气性,输了一场比武便不依不饶,这般急功近利,即便真有一日赢了试炼,恐怕我朝华殿这小庙,也装不下这尊大佛。”
沈星遥听着一向令人敬重的掌门,不分青红皂白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加在她身上,起初还握紧的拳头,忽然便如泄了气似的,倏地松开。
“这……怎么就成了这样?”徐菀急得抓耳挠腮,向不远处的苏棠音投去求助的目光。
“掌门,”苏棠音神情严肃,缓步迈下看台,走到洛寒衣跟前,道,“何至于此?”
她的话只有短短四个字,却有意拖长了音,颇显得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始终未发一言的沈兰瑛也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握起沈星遥的手,看了看洛寒衣的背影,咬咬唇道:“小遥,我们不争了,她们不信你,我信你,与其苦苦哀求,还不如……”
“还不如叛出师门。”沈星遥挣脱她的手,道。
沈兰瑛大惊捂嘴:“我并非……”
“掌门,照您的意思,是觉得我站在这里碍了您的眼?”沈星遥嗤笑一声,道,“既然这样,我就尊师重道,还您一个清静。”
“你待如何?”洛寒衣怒了。
“不待如何,无非便是各走各的路,”沈星遥一耸肩道,“免得留在这里,我对您不服从,您一看见我,心里也硌得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