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沟勘测专业,应该不用我帮你们复习什么叫下一天吧?”在这个专业里,“天”的概念就是世界,这个久经边缘化的学科研究的是玄乎其玄的其他世界,学科使命就是寻找通往下个世界的“天沟”。这与“航天”不同,也无关外星文明,被学术界排挤为伪科学,玄学界也不承认,近几百年来的文献全都失真。但这专业偏偏受到政府低调资助,录取通知书直接递送到遴选好的个人身边。上了三年学,许多人其实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学了些什么。
“我们现在就在去往天沟的路上。”
李恒说出这句话有些冒险,这意味着他们将与父母亲友永别,且未来未知。他付不起因同情与沟通而造成的时间成本。
“这是国家的任务。”赵教授居然在这时候帮衬了一句,“孩子们,义不容辞。”
“信不信由你们。”李恒说,“要回圆墙的自便,他们的枪口可没我好说话。另外,专业技能不过关的我留着也没用。”
李恒盯准了刚才发话的奚彬:“要回去上课那个,你带路去天沟吧?”
他像个考官一样,把岔路的选择权交给了他,奚彬不免又怕又恼,但扯到专业还是有种卫道精神:“你可能不太懂我们CRE,天沟勘测是拓荒不是导航,没办法告诉你岔路怎么走。”
“赵教授怎么说?”学生不行,李恒去问老师。赵正平也讷住了,李恒就说,“那这样,赵教授随便选条路吧?”
他也不选。
“完了。”李恒当街无语,什么兴头都没了,“白弄了这么多人出来……”
耳机里的忙乱就没停过:“还是先带回来吧,总比一点基础也没有的强……锁定了最近的一条天沟了!赶紧跑路!!”
“你叫什么?”李恒问了奚彬的名字,“好,奚彬,这节晚课我来给你上。”
“谁说找天沟没有导航法?”
李恒安排人收拢队伍,没有多说:“巷子窄,让他们两人一行,小心跟上。不去的原地解散,后果自负。”
队伍被迅速拆解压扁,变成DNA序列般规整的双链。而最前面三个人是李恒亲自拆的,像是故意的试探,硬是夺过景乔牢牢牵在自己手里。
景乔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和他一起走在了第一排,李恒腿长步子大,好像还有些故意的亢奋和刁难,走得飞快,她只好努力追着他的步子。他真的牢牢把握着方向,江南圈废弃的棚户区中岔路众多,每一次选择都明确而坚定。
小桥流水,死光的城市里,每一栋楼都像墓碑,队伍蜿蜒在其间,还得兼顾瘴鬼出没的风险,跟过来的人都不得不压低声音提快步伐。
“什么声音!”有人发现了。
嘁……嘁……
“关灯!”李恒很敏锐,口令之下钢盔军所有的手电都一齐熄灭,所有人都慌乱地摸黑,景乔也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他没说话,隐隐紧握她作为回报。
嘁……嘁……
月亮惨白,空屋里似乎住着些东西,发出含混的嗡鸣,伴随着怪异的铁皮刮响。报道与网络上常见,那是瘴鬼。
还是有人抑制不住躁动,李恒已经不适合再高声威吓他们闭嘴,他自己就走在最前列,首当其冲。
已经很快的队伍更快了,若不是跑起来的动静太大,还能更快。李恒戴着夜视镜,还在快速分辨方向,景乔紧张地跟着他,有什么东西窜出来,从她腿上蹭过——是皮毛和活物的感觉!她顿了一下。
李恒不由她停:“老鼠而已。”
老鼠……
景乔想死的心都有了,磕磕绊绊,又被野蛮地扯走:“听得出不止老鼠吧?”
她的优点是很识时务,决心放开恐惧,咬咬牙就找回了定力。她很快,跟着李恒完全不落下。李恒甚至察觉到她更快。这就有趣了,在一个岔路口,他故意倾向错误的方向,居然被景乔带回了正途,下意识的领航来不及隐藏。
没错,所谓“导航法”有人懂。
——她才是真正的天沟专家。
这是个令人震惊的结论,景乔也意识到露了馅,手被李恒报复性地重重捏紧,两个人心照不宣,继续快速领着方向,配合得太好,导致后面跟不上了……
不远不近,有间临水的瓦房伸懒腰似的膨开,瓦片乒乒乓乓,慢慢往下松动,小孩子摇摆的乳牙一般,悠悠地往地上cei,咚咚地往水里落。瘴鬼要出来了,长队步步惊心,敛声屏气。但周遭的房子也跟着破壳般动起来,一声闷闷的鬼叫荡开来:咕咕咕咕——
到处响应:咕咕咕咕——
“是瘴鬼!”一声突兀的嘶吼破出人群,“还跑?我们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