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尔打电话告诉老爷子,有两件事情需要办。
一是母亲的丧事,二是他们可以搬回来。
老爷子只听到了头一件事,当时他们决定搬走,唯有三儿子走不了,他大病一场,搬走这件事全由小老婆和儿子们做主,在外面重新租了房子,当然现在已经买下,他清醒的时候问三儿子在哪,他们都顾左右而言他,于是他便知道了,他们,包括他,都抛弃了自己的儿子。至于他的原配太太,他们一致说“根本没看到人,找不到”。没有人知道老爷子当时的心情,只知道撞鬼后一场大病夺取了他大半的精气神,几乎是一夜之间,头发全白。
接到儿子的电话,他本来是欣喜的,可儿子的话却让他的心犹如被千刀万剐。
沉默了约有五分钟,老爷子才说:“你妈……丧事在老宅办吧,我也搬回来住。”没说其他人,夏弥尔就懂了,失去了母亲让他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不知怎么的就答应了父亲回来的要求。
丧事很简单,甚至不如七太太来的人多。太太没有娘家人,连远亲都没有,老爷子这边的朋友倒是肯来,但最近谁人不知道这宅子闹鬼,都是匆匆而来,快步离开。
夏弥尔跪在母亲的灵前,心中是无尽的哀痛。
母亲的丧事办完,老爷子就宣布分家。财产的分配是众人很早之前就明白的——嫡子七,其他人分三,不管姨太太们怎么说生活不易,老爷子心意已决,除了对三儿子偏心,对其他儿女堪称公平,剩下的三份五个子女平分。听到这个消息,二太太三太太嘴巴撅的能挂油葫芦,四太太安安分分拿着属于儿子的那一份默默走了,五太太和六太太则喜出望外,没想到生女儿也能拿这么多!虽然这钱在老爷子心尖尖面前不值一提,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而言,真的可以说很多了。
“老宅……归我,想必你们也不敢住,各自搬走吧。”
偌大的宅子只剩下这对父子,以及若干仆人。
“你妈……是怎么……”老爷子终于还是问出这个问题,但问出口他又后悔的摆摆手,“算了,你不说,不说也行……我心里挂着,便日日想着她……”
夏弥尔没问这对夫妻的陈年往事爱恨情仇,听他说的这么矫情,直接把当日的场景倒的干干净净:“我妈是为我死的……”
老爷子一边听一边抹眼泪,最后他泣不成声抓着儿子的手说:“对不起,爸对不起你……”
夏弥尔拍拍父亲的手,没说什么宽慰他的话,送他回房间睡去了,谁料他异常固执,说要住到母亲曾经生活的佛堂。
行吧,爱咋咋。
父子分别的时候,老爷子问:“出国,你还去吗?你妈去了你也没牵挂,我呢,也没几年好活,就不跟着你折腾了,你要是还想去,我跟老哥们打着招呼……”
“我心里很乱,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不着急,什么时候想好了跟爸说一声。”
回到自己房间时,之翠也问:“少爷,你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感觉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意义……别问我,我不知道……”
之翠默默关了门,走到栏杆处,望见一轮明月,光辉普照人间,这夜的天空清朗,亮的如同白昼。
她在月光的沐浴下,缓缓走下楼。人间之事,不过数月,便可沧海桑田。
夏弥尔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熬得受不了了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勉强睡着。他睡得四仰八叉的,之翠进房间叫他吃早餐的,可看他睡得这么沉,只把被子盖好久悄悄地下楼了。
这一觉睡得出乎意料的长,直到次日晚上他才姗姗醒来。
吃了一大碗面条,又喝了满满一碗鸡汤,夏弥尔感觉心满意足,食物带来的满足感让他的心情变得愉悦。他让之翠把床头的书拿过来,打算先去院子里消消食,等会儿再看看书。
打发之翠去睡,这偌大的宅子,只剩下他一个人。今夜的月光依然很明亮,他静静地走在院子里,欣赏着婆娑疏影,忽的想起国文课里讲的,“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盖竹柏影也”,不禁心中升起寂寞之感,东坡先生有张怀民陪同,而他呢?丧母失亲,世上再无贴心之人!
他望向那纯洁美丽的月,两行清泪不自觉的滑落下来,默默地擦掉,起身回到客厅。关门,上楼。
忽的,他耳朵微动,一扭身,原本平静的夜景变得狂暴起来,大风刮过,树影缭乱,风声呜咽,头顶的吊灯摇摇晃晃,地板上更是诡异的出现人走动的声音。
这熟悉的一幕让夏弥尔攥紧了手心,但很快他又松开。
他淡定的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将腿搭在桌子上,气定神闲的看书。有鬼就有呗,反正他家也被称为鬼宅,但他还真不信,现在有哪个鬼敢在他手底下显摆!
屋子外面的风刮得更厉害,呜呜呜的似乎是在咆哮,在风声里,由远及近的听到奔跑的声音,喘息声,呼救声。
是个女孩子。
夏弥尔眉头微动,但并未起身。天知道这么大的带着园子的宅子,他能听到外面人的奔跑呼救?不有鬼才怪!他现在虽然不怕,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和他们接触。
奔跑呼救的声音越来越近,女孩子的喘息声似乎已经在门外。
“砰砰砰——”客厅的大门被拍响,“救命,救、救我,有、有鬼在追我,要、要杀我,求你让我进来……”少女扒拉着门,声嘶力竭的呼救,她实在没有力气整个人软倒靠在门上。
“有人吗?有人吗?求求了,救我!”她急的哭了出来,在被鬼追的时候她都没哭,因为她一直能看到前方有一个很大的宅子,宅子亮着一盏明灯,她就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跑了好远好远的路,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不知被多少石子儿和植物滑过小腿和膝盖,因为心里有目标,有一股劲儿在支撑,所以总能在绝望之际生出新的力量,现在,她终于来了,终于到了她心中的明灯,可是,大门紧闭,不见人开,怎能不哭?怎会不绝望?
是人。夏弥尔判断,他放下书,起身走到门口,听到女子委屈又绝望的哭声,心里不知怎的,竟生出几分熟悉感,甚至有几分惊喜。
门打开,扒拉着门的少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