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很长时间,夏弥尔的答案终于变成了一个确定的yes。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当五官被关闭,内在的眼睛开始变得清明,一团亮光出现,瞬间又变成繁复却对称的几何图案,图案不断变幻,由远及近,由近及远,一道白色的光的通道铺陈开来。
已经熟练出体的夏弥尔,一步跨出自己的身体,她朝着那条白色的光的通道,跨了进去。
隐约中,她听到一道非常熟悉的声音问:“你恨吗?恨你的父母吗?”
她看不到那个人,但她很干脆的回答:“恨!我恨!”
“恨什么?”
“很多很多……”
夏弥尔被一团灰色的光捕捉进去。
她看到了怀孕时的母亲,眼神复杂的望着自己的肚子,时而怜爱,时而憎恨,怜爱时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憎恨时她用力捶打自己的肚子,她说:“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
夏弥尔想,原来自己并不是被欢迎来这个世界的,原来妈妈也并不是愿意要她的,这个理解让她心里有一些好受,她对着母亲大声喊:“既然你不想要,你不要生啊,谁逼你了?!你可以把孩子打掉啊,并不是非要生不可!不好流产可以引产啊!不愿意就不要生!你的孩子也不愿意被你生下来!”
可是妈妈听不到,年轻的她继续看着她的肚子,时而抚摸时而捶打,她矛盾至极时,会流出眼泪。
夏弥尔又大喊:“你不愿意就不要生啊!”
这是无用功,她的声音不被妈妈听到,但被一个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人听到了,她看到一团白光从妈妈肚子里飞出来,白光像一束花一样缓缓打开,露出花心里面的长着翅膀的光溜溜的小孩儿,她不解的看着夏弥尔:“你在说什么?妈妈和我约好的,这辈子我要继续做她的女儿的。她怎么会不愿意生我呢?”
夏弥尔愣住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天使,一瞬间,有许许多多的想法涌出心头,有千千万万个猜测涌到喉头,她只能说出:“你、你、你是……”
小天使不回答她,反而邀请道:“你要不要来我家看看?”
“什、什么?”
然而小天使飞过来,牵着她的手,带她飞进了她的家——母亲的子宫。
“我就住在这里。”她在一片漆黑的子宫里,夏弥尔整个人都慌乱了,她完完全全的不知所措了,她感觉自己已经傻掉了、已经不懂得如何思考了。
“这里很黑。”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觉得害怕吗?”
“不啊!”她听到小天使说,“这里非常的温暖,我在这里有吃有喝,我每天睡在这里,每天都在长大,我感觉特别特别的安心。”
“而且哦,这里也不是全黑的,当我想要的时候,我可以引来光。”
“啊?”
“你好傻,你怎么会什么都不懂。”小天使吐槽完,非常大度的表示,自己可以给笨蛋演示一下。
黑暗里夏弥尔看不到小天使做了什么,她只是看到一束光照射进来,照在子宫内的那个闭着眼睛睡觉的还未出生的小的可怜的胚胎上。她更傻了,再次感觉自己失去了语言的能力,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切。
“这是我的身体哦,我出生后就会在这个身体里长大。”
“你知道、知道、知道以后……”
“当然咯,我知道我会孤独的长大,我以后会学习成绩很好,我会考上最好的高中,然后进入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后换几份普通的工作,然后,然后我会不断地恋爱,失败,然后我会遇到来接引我的老师,然后我会开启一段非常有趣的神奇的旅行,旅行里我遇到很多可爱的人,我还会遇到——你。”
“你都知道……”
“是啊,你在地府做孟婆的时候不是都知道的吗?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我……”
“你好傻。一点都不如我,”小天使说,“不过这也没办法,你生活在人世间那么多年,受到的学校的教育,家庭的影响,社会的制约、集体潜意识的熏染等等等等,不自觉的,你的心沾染了一层又一层的尘埃,就像明珠蒙尘了一样,当然不如我聪明。”
“可是,我就是你啊……”
“错!你是未来的我,我是过去的你和未来的你,我们不一样。”
“我不懂。”夏弥尔承认自己的无知,“我不懂,你之前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你还会选择成为我,为什么会选择成为妈妈的女儿,经历我经过的生活,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们的选择啊!”
“我们?”
“我们,所有的我,过去的我,现在的我,未来的我,更高的我,我们一致做出的决定。”
“我听不懂。”
“我知道,我说出来不是为了让你能听得懂,而是为了让你能知道。”
夏弥尔索性更晕了。
忽然,一阵猛烈的击打从上方传来,夏弥尔知道,这是妈妈又在捶打自己的肚子,她看到那个小小成型的胚胎,紧张地皱着脸,她的脸明明还不清晰,夏弥尔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紧张,她的四肢蜷缩起来,却找不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的地方,或者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在子宫这个方寸之地,她唯一能依托的是母亲的羊水。
“她很害怕。”夏弥尔说。
“是的,她很害怕,她害怕被杀死,害怕无法出生。”
“……”夏弥尔说不出话来,她说不出可以不出生的那种话。
“每一个婴儿既然选择来到人世间,就一定会想要出生,因为他们是带着自己的使命和规划来的。”
“可是,不也有很多人选择流产、引产吗?”
“那也是他们的选择。”
“他们?”
“母亲和孩子。”
“我不懂。”夏弥尔说,“按照你的说法,是我选择了要出生,我的妈妈也选择了让我出生。”
“是的。”
虽然得到了小天使的肯定答复,夏弥尔心里却更加难过起来——她无数次无数次的听到母亲说后悔生下她,上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