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个小子阴阳怪气起来还真是有一套，庄青禾在旁边憋笑憋得难受，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庄青禾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好笑，没别的意思。懂规矩，知礼数，总还不能不让笑吧。”
两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都是讥讽，偏偏每一句又都是实话。
江德升气得说不出话，咬紧了牙齿，伸出食指指了指江森，又指了指庄青禾，黑着脸出了病房。
宋双没拉住，没了江德升在一旁，这场仗打起来也没意思，便嘀嘀咕咕退到江棋豪旁边。
声音虽小，庄青禾能清晰听见宋双嘴里念念有词：“没爹养的。”
她站得远能听见，病床又隔得近，江森更是能听得清，被说了这么多年，他也没什么难受。
反而径直盯着宋双，眼神认真严肃，反倒叫宋双有些不自在。
赵医生很快拿来了检查结果，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临走前又险些被宋双拉住。
庄青禾拉了床帘，蓝色的帘子再次隔绝开江森和江棋豪。
夏日傍晚的余晖透过纱窗洒在床上，江森方才挺直的背立刻垮了下来，脸埋进膝弯，整个人蜷了起来。
庄青禾已经坐在椅子上，抿了抿唇，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了又紧，没再说什么。
于是他们带着阳光坐着一片沉默里，听着门外又进来几个人，听着隔壁床的嘘寒问暖，听着那些与他无关的关心。
他在心里悄悄地回答：我没事。
是回答谁呢？
他心里的妈妈会抱住他轻柔地询问没事吧。
*
不多时，外面又响起开门的声音，又来了两个人。
江森已经做好了再听几遍询问江棋豪身体如何的问题，可这次，来人径直拉开了他的床帘。
刚才还在心里悄悄地回答问题，现在却真真实实地见到妈妈站在自己面前。
和想象中的还是有些不一样，她沉着脸，嘴唇紧抿，一脸严肃地看着江森。
两人都沉默着，还是等宋双那边来打破了宁静。
“吴姐，江森他没事儿，我帮你看着呢，你腿好些没？”
表里不一的坏女人，江森心里骂道，却又忍不住想知道这次妈妈会如何应对。
明知道她大可能会客气地道谢，顺势骂他几句，一场以他受伤为代价的争吵就此平息，但他还是忍不住期待。
哪怕这次就说一句表示自己的不满也好。
在江森期待的情绪中，吴清花笑着开了口，“你客气了，江森他能有什么事啊。”果然又是这几句，次次不变，江森眼神黯淡下去。
又听见吴清花继续说道：“还是看看豪豪吧，自己的儿子受这么重的伤，还要帮忙照看别人的儿子，你也挺累的，多看看自己儿子吧，免得在他身上分了心，出了问题。”
江森有些惊讶得抬起头，至少吴清花还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相较于以往每次的妥协，在江森眼中，这也算是变相的反驳了。
“怎么会，刚才医生说了豪豪没什么大事，”宋双颇为深意地盯了江森一眼，“就是打了豪豪的人这次肯定是跑不了了，德升正看监控，到时候一个都没想跑，吴姐也别太担心了。”
江德升一出门，宋双便支他去看监控，她的宝贝儿子受了这样的伤，不让伤他的人掉层皮她都难解愤恨。
吴清花转头看了眼江森，眼神警告，“那就好，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又不是我儿子受了伤，我儿子坐在这，这不好好的。”
常年的粗活累活，让吴清花的手粗糙了不少，手在江森的头顶轻柔地划拉了两下，他能感觉到有些硌皮肤的老茧。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可以叫江森开心上一整天，他既讶于吴清花突然的转变，又害怕这只是江德升不在才有的底气，莫名地希望江德升快些出现。
矛盾下，病房的门被大力撞开，江德升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四十多岁的男人脚步虚浮，更显得梁齐插着兜在后面沉稳悠哉。
面向着庄青禾赞赏的目光，朝她眨眨眼。
庄青禾回给他同样的眨眼，对她的上级很是满意。
*
宋双见男人满头大汗，面露惊恐的模样，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怎么了这是？监控看得怎么样了，伤豪豪的是谁啊？”
不提还好，一提江德升的惊恐更甚，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伸手指了指江棋豪，半天没讲出话来。
想起自己手机里存了备份，慌不迭地掏出手机，打开给宋双看。
监控隔得远，听不见声音，宋双便只能看见，周围什么人也没有，江棋豪捂着脑袋，自己往篮球架上撞。
这下，不仅是江德升跟见了鬼似的，宋双也瞪大了双眼，看着三号床边的人，“你们做了什么？”
庄青禾一脸无辜，“阿姨，你在说什么？”
“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他怎么会……”
吴清花有些不解，面带疑惑看了眼庄青禾和梁齐，偏这两人眼神清澈无辜，真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