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个做什么?”
食月自然不知道他心里那些七拐八弯的心思,听他语气有些沉凝,便猜测他或许也察觉了,因此问道:“你难道也看出这鲲鹏宴的不对之处了?”
鲲鹏宴?
江若亭听她这般问,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想岔了,心下一赧,面色有些羞红,但脑子撇去了那些浆糊般的思绪后瞬间清明了许多,他凝重地问道:“何出此言?”
原来他不知?
不过食月这趟来本就是要告诉他此事,当即也不拖沓,将自己的所知和猜测娓娓道来。
末了她问道:“你能否用信鸽之法传信于兰寻公子,好叫他早些返程?”
江若亭苦笑着说:“实不相瞒,信鸽可能已经传不出消息了。”
食月问:“那公子手底下现在有多少可用之人?是否可以派一部分出去?”
比如屋子外面那圈暗卫,派几个出去通风报信就很不错。
“我倒是有人可以派去。”江若亭冷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假设道,“但若是这些人中已经出现了内鬼怎么办?”
“那就没有办法了。”食月蹙着眉,“明日只能坐以待毙了。”
“有办法。”江若亭说。
食月看向他:“什么办法?”
少年满眼认真地看着她说:“你若愿意去,那就是办法。”
食月哭笑不得:“蒋公子不要病急乱投医,我一介书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读书罢了,能做什么事呢?”
江若亭不再说话,他拿着瑞兽琉璃灯盏走到书桌旁,潦草地挽起一双名贵衣袖,袖中不期然地滑出一截常年不见日晒的莹白小臂。
他伸手展开一张洁白宣纸,并取来一根狼毫蘸满墨汁。
对着宣纸沉吟片刻后,他倏忽挥毫落纸,姿态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少年那般认真,食月看着他颌线流畅的侧脸微微紧绷,双眼专注地盯着宣纸,低垂的眼睫纤黑浓密,久久才扇动一下。
漆黑的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蜿蜒。
不多时,便绘下了一幅简洁明了的水路图。
江若亭将水路图卷好,郑重其事地交给她:“现在,我将选择权交给你了。”
卷好的宣纸是被他硬塞到自己手里的,食月沉默地收紧手心。
“不论你承不承认,我都已经认出你了。”
少年冷静的眸色变得异常柔软,他轻声说:“我和表姐的命本来就是你给的,你若不想给了,便把这张水路图当作一张白纸吧。”
室内霎时安静下来,一时间只余灯油滋啦的细声响。
“好。”
良久,她终于低低地应了一声,将宣纸拢进袖中转身离开。
·
幽静暗沉的河面上,一艘艘挂着零星灯笼的巨船在快速航行,船底泛起的浪花哗哗作响。
船队中段有一艘巨船,船头的甲板上站着一名釉蓝锦袍的青年,他的眉眼清俊疏朗,倘若能笑上一笑,定能轻易俘获他人的好感。
可惜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柔软的表情,棱角分明的薄唇勾勒出冷硬的弧度。
就连属下来禀报事情,他的视线也仍然不为所动地望着远处的无尽墨色,没有立刻作出回应。
此人正是兰寻。
他如今年仅二十有五,却已然是云梦泽不渡江家的第二把手。
如果要仔细数来,他的事迹那可真是数不胜数。
兰寻是饥荒年的山贼出身,年仅十五便率领三万壮丁牢牢占住了七个山头,称山大王。
后来他受到江南最大的漕帮帮主江秋无赏识,其将视为掌上明珠的独女江若熏下嫁于他,兰寻的身价便一下子水涨船高,他借着岳父遍布大江南北的漕运势力,顺势创立起了独立城池月亮城。
借着月亮城这块亮眼的招牌,兰寻名满天下的同时还在江家盘根错节的势力中站稳了跟脚,并协助江秋无造就了如今五分云梦泽的不渡江家。
可以说,江家能在云梦泽有如今的势力规模,有他一半的功劳。
但鲜少有人知道,他这般做的目的。
仍然单膝跪在地上的属下平日对上司恭敬畏惧不假,私底下却也时常默默揣测。
人的一切行为都是由欲望驱动,或许是利益、权势、财富、美人……可上司此人,对这些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却一视同仁,没有表露出过多的热衷和喜爱,似乎心中另有所求。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该属下才听到上司说道,他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再多想上司的事情,身体恭敬地行过一礼后就麻利地退了下去。
他刚退下去,甲板上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