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蓝而胜于蓝。”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我自己想的,是我有一日翻阅《北境衣饰实录》时,看到旁边的批注后得来的巧思。”
北境衣饰实录?男人的眸中掠过一丝复杂,才回神道:“那是你大师姐写下的批注。”
江若亭很少听江淡说起这位大师姐,本想多问几句,见他的神色有些落寞,便断了想法,转而问道:“舅舅,表姐夫不是将鲲鹏卫指派来保护我们了吗?”
“现下我已经与鲲鹏卫失去了联系。”江淡平静地道,“只怕是已经指望不上了。”
少年的神色黯淡下来:“这座岛下有那样多的火丹……舅舅,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能。”江淡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相信舅舅。”
江若亭点了点头,将自己头上的玉木冠摘下,又将腰间的系带取下,把这二者交予江淡后,这才起身缓步走到江若熏身边,从她的发髻中取出彩蝶簪。
来不及打开彩蝶簪,铁笼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若亭骤然收紧手心,抬头朝外看去,来的是两队身穿普通岛民衣裳的男子,个个面色不善,眼神看过来时,眸中爆出凶悍的血煞之气,叫人吓得发抖。
这些人的眼神和气质让他觉得十分熟悉,想起昏迷前见到的那半张刀疤脸,少年便猜到这些人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以杀戮掠夺为生的水上强盗。
去年秋天,他与表姐从月亮城回云梦泽的水路上,便是江念——他名义上的二叔率领一众强盗拦截了他们,若不是她心软出手相助,若不是表姐夫及时赶到,只怕他和表姐当夜就要命丧黄泉。
分神间,忽然听到兽笼被打开的铁链碰撞声。
他抬头一看,便见两个精壮男子朝自己走来。
江若亭缓慢站起身,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年轻白皙的面容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这是他骨子里与身俱来的矜傲。
然而那二人狞笑着看了他一眼,却不理会他,而是将昏倒在地上的江若熏一把拎起来,拎猎物似的朝外走。
少年的瞳仁一缩,怒然斥道:“你们要带她去哪里?”
无人应他。
江若亭疾走几步,想要去拽住表姐的手臂,却因中了软筋散体力不支,狼狈地瘫软在地上。
他强行叫自己冷静下来,却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眼前掠过儿时母亲惨死的场景。
“咯噔”一声,是兽笼落锁的声音。
纷杂的脚步声远去。
心潮激愤之下,这段痛苦的记忆被他反复忆起,眼眶渐渐瞪得通红。
江淡沉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亭儿,冷静下来。”
少年通红着眼睛看他,语气十分无助,隐约含了丝哭腔:“师父,我该怎么办?”
想到女子会经受的那些□□,他就难以保持镇定。
男人冷静地说:“先自救,再救人。”
少年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他松开掌心,被紧紧攥住的彩蝶簪碎了,蝶翅断成几瓣,锋锐的棱角刺进了白皙柔软的掌心肉中。
·
“主上,还有七里水路,我们就要进入东淮的地界了。”
此时云遮蔽月,黯淡无光,正是黎明前最暗的一刻,立于首船船头远眺的青年点了点头,问道:“今日可有家主的消息?”
贰摇了摇头:“未曾。或许是改道之故,让信鸽延迟了。”
信鸽延迟是他早有预判的事情,兰寻沉吟片刻,吩咐道:“你传信给江五,命他再找人驯养一批信鸽。”
贰道:“是。”
他才应下,一只信鸽便扇动洁白的翅膀,翩翩落了下来。
贰用手指接住它,取下绑在信鸽细嫩脚踝上的密信看了一眼,说道:“主上,家主说一切无虞。”
“嗯。”
贰刚准备将信鸽放走,兰寻的目光忽然落到它身上:“等等。”
“主上有何吩咐?”
“这只信鸽似乎有异样,”青年研判的眼神仿若出鞘的寒剑,“你看它的羽翅,白羽有些稀疏凌乱,像是被人反复薅过。”
“主上这么一说,属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贰伸指将信鸽内里的羽毛翻出来,靠进旁边的一盏灯笼照亮,果然发现了异常,“主上你看,这里面的细绒羽毛有些脏污!”
“鸟禽内里的绒羽隐秘细小,倒是能将那人手心中的气味留下来。”兰寻用两指捏了捏脏污的绒羽,放到鼻间嗅了嗅,眉头微微蹙起来,“这是……硫磺和硝石的味道?”
贰忽然道:“主上,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他指的是水面上,青年诧异之下,抬起了头。
此一刹那间,恰逢天光乍破、黎明破晓,地平线上绽出第一线光亮。
而在那地平线之上,有一人无船无木,孤身拦截在巨船前,他的双足不借任何外物,赤鞋浮在水面上,宛若金桔的日出在背后缓缓升起。
本以为是苦学数十年的绝世高手。
但仔细看其面孔,竟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