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他的心脏突然一阵阵的滚烫酸疼。或许是孤身一人久了,血缘亲情的诱惑让人有些难以抵挡,付仁想当即将食月带回去确认,但又明白这事急不得,况且……
他的目光晦涩地掠过少年脏污凌乱的仪容,她面色憔悴,嘴唇干裂起皮,那身破烂的衣裳上还凝结着干涸的血痕,散发出阵阵腥臭。
况且,如果她真的是自己自小爱护的五妹,他怎么敢说他这样的人,居然是她的兄长?
他怎么敢让她知道,她的兄长是一个阉人,是王权的走狗,是杀人的屠刀?
他怎么敢让她知道,她的兄长曾经对她挥刀相向?
他不敢。
也不愿。
只盼她此生不知。
空气中的气氛沉凝许久,最后,朱袍青年没有再看食月一眼,他压抑着情绪调转马头,似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一个字:“走。”
片刻后,东厂提督府的人马如潮水般退却。
食月看着付仁的背影,眸色渐深。
毕思目视付仁的人马消失在黑夜尽头了,这才转头看向平月:“上马车吧,我送你回——”
话音未落,便见面前身姿挺拔的少年蓦然捂住胸口,抑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黑血,骤洒在他面前,浸湿了他的袍角。事发突然,毕思大惊失色,一边扶住摇摇欲坠的人,一边扭头声色俱厉地道:“派人去请大夫!”
侍人领命后连忙出发。
毕思冷静下来,又连点了几人,吩咐道:“你们进宫去恳求陛下派遣御医,若是陛下问起,如实说即可。”
“是!”
毕思偏头,抚慰道:“大夫很快就会到了,你若是难受得紧,不妨先与我说说详细,等大夫到了我代你转达。”
食月闭着眼摇头:“无妨,还忍得住。”
烧饼她只咬了一口,这毒药竟这般毒。
“二位可是需要就医?有位先生恰好与我一道,若是不介意,我托先生观诊一番。”
不远处的夜色中蓦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嗓音,熟悉的少年声线,让食月心头仿佛刹那间落下了泠泠初雪,清清凉凉,像极了那夜的雪。
她抬眸,才发觉不知何时,不远处的拐角停了一辆精致华贵的紫缎马车,镶着银丝的车帘被一只美玉无瑕的手掀起,露出半张衿贵秀丽的面容,长睫下的眸光平静淡然,但被她罕见地捕捉到了一丝急促。
毕思很快认出了谢怀宁,他忙作揖道:“如此甚好,思有劳大人了。”
谢怀宁颔首:“先生不便露面,需在马车上观诊,先将他扶上来。”
食月本人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毕思和侍人扶到了马车旁,并被“贴心地”架着手臂送进了马车内,她下意识地一抬头,便直接对上了紫衣公子的双眸。
食月:“……”
怎么觉得这般凑巧呢。
不等她深想,马车内另外一人出声了:“我道你大晚上的为何突然邀我出门赏月,原来赏的是此月。”
食月这才移开目光,借着车内夜明珠的光亮看清了说话之人的面容,竟然是她和阿锦之前费尽心思才能接近的神医江淡,也是少数知道她在蓬莱岛出过手的云梦泽世家核心人物之一。
换句话说,他知道她会武
她在君国的身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武功是她的底牌之一,若是传得人尽皆知,她将来不好施展身手。
想到这里,食月暗暗使了个眼色,希望对方能领会她的深意。
江淡眉梢微扬,抓住她的手腕细细诊断起来。
谢怀宁的视线在食月的身上短暂地流连了片刻,方才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与平月一见如故,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江淡不置可否,继续诊脉。
“啧啧,平小友真是福大命大,中了无色无味的彼岸红竟然还能活着。”他拿过纸笔流畅地写下药方,递给谢怀宁,“如今已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还有余毒要清,这六味都是极难寻的药材,我有这五味,剩下的一味无根草你想办法,尽量在一个时辰内按照药方服下,否则余毒入骨,损害肌体。”
谢怀宁点头:“好。”
应下后,他转头便吩咐陈绽:“君王送来的药材中有一味无根草,你带人回去取,速速送到平府。”
“是。”
陈绽扬起马鞭,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江淡意味不明地看了谢怀宁一眼,谢怀宁若无所觉,同等在马车外的毕思道:“毒可解,不过先生不喜见生人,我与先生一道将平月送回府,你且自行回吧。”
毕思看了一眼食月的面色,恭敬道:“有劳大人。”
车轮轱辘滚动起来,他目送着马车愈来愈远,最后彻底融进了夜色中。
全程没机会说一个字的食月:“……”
随着马车的颠簸,她发觉自己的精力越来越不济,眼皮困乏得几乎要合上,但她时刻记得自己身上的秘密,不敢就此昏睡过去。
谢怀宁突然出声:“若是实在困乏,可以小睡片刻。”
“我没事。”
食月摇头,指甲掐着掌心软肉勉力撑着,眼神却逐渐变得迷离,面色醺然,似喝醉了一般。
紫衣少年眸色幽深,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旁的江淡思忖片刻,眼底露出恍然,却一字未言。
到了平月的宅院,侍人将平月扶进屋中,谢怀宁和江淡随入,屋中稍显朴素,却也能看出些许被翻找的痕迹。
一刻钟后,陈绽带着无根草回来,江淡从药箱中取出另外五味药材,交给他去熬药。
谢怀宁扫了一眼食月脏污的衣裳,道:“你可还有气力换衣衫?若是无力,可以叫侍人帮你,换一身也能清爽一些。”
食月答:“我不喜生人碰我,等喝了药我自己换。”
谢怀宁沉默。
食月又道:“谢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方才言辞,还请公子不必挂怀。我出身卑贱,自小糙惯了,不习惯别人伺候,公子金枝玉叶,生来不凡,莫要与我等比较。不过我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