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迟沂倒酒,问道:“这一趟皇城司的人可还会过去。”
迟沂捡起一粒花生米嚼着,闻言点点头, “地方各州情况复杂,又有张怀这等武官参与其中,官家发了话,要皇城司随行,不过先前我的人马才去了一趟,这一次就换了谈瑛他们,只是……”
“年年巡察,不也还是出了这等事情,各地官员深谙一套,这样下去还是治标不治本。”
这话点到根上了,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一旁喝醉的方元又举起坛子高唱两声,被迟沂一巴掌按在酒桌上,脸贴着花生米,嚎叫不止。
韩霁苦笑道:“向来就没有治本之方,只是若连治标的法子都没有,这世道这就算烂到根了。”
“烂到根了,”方元起身附和,三两粒花生米沾在脸上,显得格外滑稽。
迟沂捂嘴憋笑,和韩霁碰了杯子,“你说他这德行,出去不得丢盐铁司的脸,”愣了会儿又补充道:“应该是丢方尚书的脸。”
“专程过来给人送行,这倒好,直接给醉了,你瞧瞧他这酒品,说好了啊,我可不送他回家,”迟沂抬手捶了捶后颈,言语间格外嫌弃。
韩霁起身抚平衣摆上的褶皱,绕到方元身边将他胳膊挂到后颈,低声劝道:“行了,喝够了,送你回家。”
迟沂到另一边站好,两个人一起用力将方元架起来,迟沂哟嚯一声,“这小子看着没几两肉,没想到是个实心的。”
正打趣着,三人路过一间雅间,听里头的人说道:“我那侄儿到底不是亲生的,这事他未见得会同意。”
“唉!”又一人劝道:“他如今仕途顺利,依我看,到底是入了你韩家族谱的,日后增的也是你韩家的光,官家今日召见我等,已是摆明了知晓此事,可到底……”他长叹一气,“张敬远那厮交待了多少,咱们没个底细。”
迟沂扭头,对着韩霁默了两个字:韩珲。没想到这一出还有意外之喜。
韩霁凝眉,抬手捂住方元的嘴,以免他发出声响,如今三人正在一处拐角,遂蹲在一尊半人高的花瓶后偷听。
韩珲沉默地饮下一杯酒,“如今连我那母亲也避而不见,那不孝子在此处欠下巨款,我实在难以还清,这也就是去我夫人娘家借了点子,才勉强凑了六成,若依您所言,同我侄儿那里探知张敬远的情况,也才免去两成。”
那人一听,当即有些嘲笑的意思起来,“两成已是不少了,总不能叫我平白赔了买卖,韩大人莫要在这里说笑,不过朝廷近来整顿盐务,咱也算断了条财路,虽说待风声过了照样捡起来,可这一等什么时候是个头,你侄儿日后说不准就是这盐铁司的一把手,自家大伯不亲厚,难道岳家也是如此?”
韩珲说道:“先前李尚书那回,他便借母亲的手拒了,本想将他绑到一条船上,可他宁愿躲在外头也不肯回家,更是处处防备。”
那人道:“同御史台透个风,还愁他不肯回家?孝道大过天,人总不能拿前途玩笑。”
韩霁扭头与迟沂对视一言,如心有灵犀一般,二人齐齐看向方元,于是转路返回到雅间去,这时伙计正在屋里收拾,见三人回来,赶忙过来迎接。
他们这间就在韩珲隔壁,迟沂使了银子,说是没有喝够,又要了一壶酒来。
迟沂低声比划道:“诈他们一诈。”
这回由韩霁守在门后防止有人偷听,迟沂则逮着方元到外侧窗边,窗户推开,那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迟沂拿酒泼方元,又抓着他的领子摇了摇人,将迷迷糊糊的方元晃的睁开眼,在他耳畔轻声道:“张敬远人快不行了。”
方元扬声问道:“谁不行了,张敬远?为什么不行了?”难为他醉成这样,还得被拽起来演戏。
醉酒之人嗓门尤其大,方元一开口,那头声音立即停了下来,迟沂听动静,知道他们也到窗边来听了,赶忙捂住方元的嘴,以免被人听出是醉话。
于是他说道:“这话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咱们的人守在那里,亲眼看到柳驸马的人过去下毒,牢里四个人全中招了,当时就请了大夫过去,现在都是拿人参吊着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