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了常人服装,带着几个同样常人打扮的侍从,穿梭在阳城的街巷。
台上的时候,有一女偶正用尖细的声音,发出绵长的唱腔。
“陛下,妾身虽然是常人,可愿为陛下您,敛红妆,举长枪,骋疆场,为君殇,守这江山无恙!”
那男偶则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罢罢罢,今日若你我侥幸突围,吾便立你为后,若你我二人丧命于此,那也算葬于同处,正似一双寻常夫妇生同衾、死同穴,待到奈何桥上、孟婆面前再续前缘”。
台上人偶打的正酣,我听着周围人酣畅淋漓的叫好声,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入夜,我坐在窗前,指着窗外那座高高的八角塔,檐角上挂着古老的铜铃。
我扭头,对着红鸾说道。
“你知道吗?我曾在那塔顶上喝过酒。那个最高最高的风铃里,我还放了一瓶女儿红。”
红鸾显然没把我的话当真,笑嘻嘻道。
“娘娘真是说笑了,果然娘娘还是和刚入宫一样爱活动呢。”
红鸾年纪小,心情总是变化很快,一下子又伤心的撇撇嘴。
“您受伤这几日都不爱说话,也不爱动了,奴婢看得难过死了。”
我托着脸,用极低的声音喃喃道。
“那才不是说笑,那明明是真的啊!”
十五岁那年,我从被我救下的商人那里,得了两壶上好的女儿红。
是夜,我就坐在那座塔顶,畅意的饮干一壶,而另一壶,则被我藏在了那个飞檐角上的风铃里。
沉浸在酒香中,烈酒催红了我的脸。
带着几分醉意,我兴致勃勃地许下诺言。
“都说女儿红越久越香,那等十年之后,我要再次回来,把那瓶酒取走,或许,还可以和我的意中人一起,共享这美酒的滋味。”
我抽一抽鼻子,真是好可惜啊。
“好可惜啊,再也喝不到那壶酒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然后替我喝掉呢?”
原来我也曾站到过那么高的地方。
可这一切,都是我活该。
我被蒙住了眼睛,逾越了一个君王的底线却不自知。
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我是以一个错误的身份来为元修说话呢?
身边躺着一个元修,犹如一把利刃在侧。
既可能刺向敌人,也可能倒转扎向自己心口。
尹拓成为皇帝,这一路走的太不容易,我早该想到,他不会赌,也赌不起。
我知道他爱我,可这份爱,排在太多事情之后。
我原本可以接受,我完全可以接受,如果不是他硬生生的剜走我的元枢,犹如断我双臂,毁我双目,割我口舌。
把一个原本能视物的人的双眼毁掉远比天生眼盲要痛苦。
出宫的那一日我微笑着和他告别,然后在一个又一个夜晚的控制不住的抠着自己的心口,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早已结痂,可那挥之不去的痛楚却似乎每日都更深一分。
半月后,我启程回宫。
尹拓携着群臣,在宫门口等着我。
见我下车,他顾不得君王威严,大步上前,将我拥入怀中。
而我踌躇片刻,终于也回抱了过去。
封后大典上。
我身着盛装进入殿中,端坐在尹拓身侧的凤椅上。
大殿中烛光璀璨,伴随着丝竹鼓瑟的悠扬之声。
文臣武将们自四面八方汇聚殿中,身着朝服,沉稳恭敬地走上前来,跪伏于殿中,献礼庆贺。
歌舞升平,乐声响起。
身着精美服饰的宫女们款款而入,纤纤玉手,裙摆起伏,像是万千花丛中的蝴蝶正在翩翩起舞。
这些来自西域的美妙舞姬与中原截然不同,呈现出令人陶醉的美感,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美丽、梦幻的空间之中,而无法自拔。
我发出由衷的赞叹,轻轻拍掌。
尹拓自一开始,便时不时盯着我的侧脸,现下见我拍掌,哑然失笑。
他贴近我的耳朵,轻声说道。
“这些女子,可不及你半分风姿。但若是你喜欢,待到我忙完手上事务,便再陪你出去走走。”
“之前遇到意外,都没让你看到西域的民风民俗。这一次,必不会让你再错过了。”
我浅笑着点头。认真的对尹拓说道。
“那这一次,就真的轮到你来保护我了。”
尹拓笑容一滞,还未做出其他反应,我俩已同时听到殿下传出阵阵惊呼,然后,便是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
“小心!”
我当下做出反应,猛地扑到尹拓的身上。
瞬间,一枚箭头深深刻入我的右肩,可还有另一支箭矢紧接着破空而来,直冲着尹拓咽喉。
我忍着右肩的剧痛抬手阻挡,那箭矢转变方向,堪堪擦着尹拓脖颈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