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并不像岑乘星在父亲身边时候见到的那些将士。他身材高大却很精壮,每一块起伏的肌肉都彰显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戴着眼睛平添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丝质睡衣松松垮垮披在身上,毫不在意胸前风光大泄。
和想象中有些不同,却很合理地联系上关故二字。
那张脸......,岑乘星心中犹豫,她竟然会觉得有几分眼熟。可是关故作为联盟一级战斗人员,从未在星际中露过面,何来眼熟二字。
岑乘星早逝的母亲就是蓝星人。她的五官几乎完美承袭蓝星人的风采,只有从优越的骨骼中可以依稀看见炽曜星人的感觉。
“岑乘星。”
关故开口。他语调平平,似乎面前人的身份和他身边的侍卫仆人一般,并没有任何差别,从他嘴里说出这三个字,也仅仅是这三个字,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好听。
岑乘星在这样的目光下下意识将手中的行李包挡在身后。
这个行为让关故产生了些误会。他沉默一会,才缓缓开口:“别紧张。”
“谁紧张了!”岑乘星嘴硬否认。
关故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岑乘星毫不客气坐下。但还记得身份,并未坐满,秉持了炽曜星淑女作风。她清瘦的脊背挺直,哪怕浑身上下都不清爽,高贵的气势仍旧未曾收敛。
岑乘星这才有机会打量他。
离得近了些,关故的五官清晰展露在她面前,可能是四周的氛围影响,岑乘星感觉关故似乎不像传闻那般嗜血残酷,反而像个腹有诗书的文学教授。他的发丝略长,几乎已经垂到耳后,却一点也不油腻,脸色也有些苍白。
岑乘星肆无忌惮地打量。
她的目光顺着男人流畅的腰线往下,总算是发觉了不对劲。关故的姿势似乎有些扭曲,她好奇抬眼,想看看藏在毛绒薄被下的双腿。
“岑小姐。”关故突然出声。
岑乘星吓了一跳。
关故伸出修长手臂,将手中的书本递向她的方向。“我眼睛有些酸涩,能否请岑小姐为我读一下这几页。”
星际的将士们由于长年出征蛮荒世界抵御虫族,眼睛在各种炮火和虫族异能的影响下视力或多或少有些下降。岑乘星并未觉得关故这话有些纰漏,但堂堂岑家大小姐,怎么能会为区区一个少将做这种下人才会做的事情。
两人目光毫不避讳对视,关故眼神毫无波动,并未因岑乘星的执拗而移开分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岑乘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更何况眼前的人手握滔天权势,而自己只能算是个丢了羽毛的凤凰。她不情愿走过去,接过那本不算厚的书籍。
里面的文字是星际通用的语言。所以岑乘星读起来毫无压力。
“有一次,我们梦见大家都是不相识的。我们醒了,却知道我们原是相爱的......”这似乎是一本诗集,里面记载的好像还是古蓝星一位诗人的作品。
岑乘星慢慢读着,心思却百转千回。或许是繁重的课业,比起这种散文诗集,她更加喜欢读那些狗血的烂俗小说。岑家还没有出事前,她最爱的事情除了骑着骏马在马场驰骋,就是捧着厚厚的书本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研读”。
为了维持岑大小姐的优雅,这些书都被秘密地贴上书皮。
不大的房间里,清亮的女声流淌在每一处空间,哪怕不带感情都足以让人听得心情舒畅。岑乘星的心思不在这里,自然没有发觉关故眷恋偏执的目光。
关故静静看着岑乘星,眼皮轻颤。真的和梦里一模一样啊,那发尾微微弯曲着的发丝,和模糊睡梦里极有质地的海洋一模一样,而那海面金灿灿的星光,此刻就躲在少女低垂的眼底。
也不怪他听到涂梦行的请求后毫不客气答应下来。
这样的话,那段从网上截取,反反复复观看的视频也没了必要,见到第一面的时候关故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乘星的嗓子已经开始发紧,关故才喊了停。
岑乘星有些生气,他这是真将自己看做读书机器了,于是也毫不客气起身将书砸在桌面上。
接着她愣住了,因为她看见藏在薄被下,关故的一条腿竟然打着厚厚的石膏,一条腿僵直搭在木凳上,难怪岑乘星会觉得奇怪。
关故注意到岑乘星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将被子上拉了一些,他语气娴熟,“岑小姐这段日子就暂住在这里,希望岑小姐不要嫌弃本人庄园简陋。”
岑乘星假笑:“关少将真是客气,那我住哪?”
关故放下书,“林松会安置妥当,鉴于岑小姐身份特殊,所以暂时不会给岑小姐安排过于繁重的事务,正好庄园花园里还差一个打理的人,那花园就麻烦岑小姐了。”
岑乘星有些惊讶,看着关故淡漠的眼神说不出话,人生第一次感到失语是种什么感受。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是岑家的长女。”
关故手指摩挲着书卷有些发毛的页面,“我知道。”
“我是岑家的大小姐。”
“我知道。”关故说完扶着桌面缓缓起身,拿过倚靠在一旁的平平无奇的木拐杖。他走得很稳,拐杖在地面发出节奏的碰撞声音。
门口的林松似乎长着透视眼,在关故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打开了门。
关故突然停下脚步,他回头,眉眼如同高山雪,身材修长却不瘦弱,哪怕腿还受着伤,整个人浑身散发的力量感几乎凝成实体。
岑乘星有种被虎豹盯着的错觉。
“岑小姐,岑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岑乘星几日未曾洗澡,浑身上下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她心中的怒气越攒越多,委屈几乎要冲出体内,还不如在炽曜星一头撞死算了,哪用得到受这个委屈。
她恶狠狠瞪着关故,可刚进门时候的熟悉感又一次涌了上来。
为什么总觉得这人在哪见过呢?
“等等!”岑乘星喊住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开口说的话有些别扭,所以语气带着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扭捏,“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