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的南市骄阳似火,热气蒸腾得柏油马路都微微变了形。
许是一边在到达大厅行李提取处等着自己托运的行李,一边在跟自己的妈妈打电话。
“刚到哦,今天飞机没延误,我东西不算多,一会儿就自己打车回去了。”
“那怎么行呢。”许母旁边似乎有人,她跟别人说了句什么,又接着嘱咐许是。“别乱走啊,你到A区出口等一下,我叫人接你一起回来。”
“谁啊?给个联系方式呢。”
“你到了就知道了。”
许是只听见妈妈隐隐约约“哈哈哈”的笑声,电话就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挂了。
亲妈这么不靠谱,许是找到行李后只能推着箱子认命地往出口方向走。快走到门口,她终于明白了妈妈的意思。
那人已经站在出口处,正在跟谁打电话,短袖白衬衫加黑色西装裤,既正经又禁欲,标准的公务员装扮。
许是暗自“啧”了一声,在他旁边站定。
似是有所察觉,那人对她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挂电话的同时顺手接过了她手边的行李箱。
她笑盈盈地朝他抬头:“好久不见啊童童,难怪我妈说我见了就知道了。”
林嘉成也笑:“正好帮领导送个人,接到我妈电话才知道你回来了。”
许是从小就有点儿大大咧咧,走路也能分神到天边,腿上经常被撞得青一块紫一块。林嘉成带着她边说边走,一边让她注意脚下。
“怎么说话呢童童,姐姐是大人,不用提醒的哈哈哈。”许是跟他嘻嘻哈哈,因为副驾座上有文件,她顺势坐到后座。
林嘉成帮她放好行李,回到驾驶室系安全带。
“这次回来多久?把年假全休了?”
“没有哦,我工作调回来了,不走啦。下周三去分公司报道。”
林嘉成面上表情没变,单手稳稳地把控着方向盘。
“那挺好的,阿姨应该开心了。”
“那是。”许是凑到主驾座椅旁问他:“晚上来我家吃饭吗?”
许是和林嘉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住在同一栋楼,彼此都熟稔。
“不了,我还要回单位,还有一篇讲话稿今天要交。”
“哎呀,辛苦的人民公仆。”
许是顿时像是没了兴致,毫无形象地摊回后座:“我妈卤了鸡爪呢,回头我送你家去。”
“行。”他露出浅淡的笑意,“这两天太忙了,回头我单独给你接风洗尘。你好久没回来了吧,最近开了不少网红店。”
“好呀好呀,”许是顿时精神了,“我来看看大众点评,回头挑好了我发你哈。”
林嘉成把许是送到家后就急匆匆走了。
许是一边整理行李一边跟妈妈聊天。
“童童好辛苦啊,都吃晚饭的点了还要回去加班。”
“市政府下班最晚的就是办公室了,不过他们待遇好啊。柿柿啊,你今年才30岁,还有5年才到35呢,要不要考考公务员?”
一听到考公的话题许是就头大。
“妈,我现在单位也挺好的,国企,工作压力也不大。”
“那工资也少啊,你看看你在外地几年,都过得紧巴巴的,也没什么存款。我听你纪阿姨说,童童都存了30多万了。”
“好嘛好嘛,我饿了,吃饭吧。吃完我去楼下送卤鸡爪。”
吃完饭跑到二楼,只有林爸在家。许是跟他寒暄了几句就上了楼。
躺在床上,许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回来了,新的开始。
林嘉成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林母刚下晚自习到家,看到桌上的鸡爪就知道楼上来过人了。一家人坐着餐桌前开始夜话。
“童童今天好像不算太晚?”林母拿起鸡爪开动,“李晓玲退休之后可以开个卤鸡爪的店。”
林父失笑:“我看不会,她可能会帮柿柿带小孩。”
林嘉成啃鸡爪的动作停了一下,没吭声。
“也不知道柿柿那个对象谈的怎么样了,她肯回来上班,八成哪边出了问题。之前李晓玲还说柿柿考虑结婚不会回来呢,最近那头又没消息了。”
林母感叹了一下,又转过去问林嘉成。
“童童啊,我听说你们办公室主任给你介绍对象了?怎么样啊?”
“纪老师,你听谁说的?”
“噢,我们隔壁化学组的陈老师,她是你们办公室主任的小姨子。”
“消息真灵通啊……”林嘉成微微感叹了一下,摇头:“我给拒了。”
“嗯?为什么?”林母有点儿好奇。
南市算四五线城市,发展中等,典型的人情社会小城,孩子的风吹草动总有外人比家长先知道。在这样的城市里,婚育成了绕不过的一个话题。相对于一二线城市来说,小城结婚年龄偏早,像林嘉成这样29岁在体制内还没谈对象的,也是少之又少了。
林父也看过来:“童童,我们做父母的不是要催你,但是确实可以跟人家多接触了。在体制内,你一直没着落也不是个事。”
林嘉成擦了擦手:“我有分寸的,只是暂时不想谈。”
“那你怎么跟主任说的?”林母担心他说话得罪人。
“我说有喜欢的女生了,只是不在本地。”怕父母继续盘问,林嘉成站起来往房间走。“我先去洗漱了,明天还要开会。”
林母定定地看着房门,转头问林父:“老林,你说真有这么个女生吧?”
“那我怎么知道,他又没跟我说。”
“哎,儿女都是债。”
南市老城区有两所高中,许家和林家的父母分别在两所学校任职。两家父母原本在郊区的同一所学校上班,后续调动进城,工作单位这才分开了。许是和林嘉成小时候一起住在教职工院子里,进城后两家又在一起买了房。两人从幼儿园就在一个学校上学,直到中考结束去了各自父母任职的高中。
对于许是来说,林嘉成是别人家的孩子,是面前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