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看来昨晚双方着实掰扯了好一会儿,还交过了手,你的人连村子都挨家挨户去搜了,怪不得耽误了三个多时辰。后来实在找不到你,瞧那些犯人也不像撒谎的样子,明白过来消息有误,温叔便连夜带队走了,想是又赶着去别处寻你了。”
那人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啊,连这岛上的守卫都不知道他们守的是什么,就算又打又杀,又能审出些什么?令岛上没一人知道我的存在,却还能将我关在这里不饿死,想出个土神仙的名头,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此岛临近漳州港,这帮流放犯,恐怕不会是一个掌管华北六州生意来往的商贾之家,便能召集得起来罢?”
“你说的不错,这囚牢是魔教造的,这帮人自也是魔教搞来的。积圣山还真是手眼通天,明明偏居西北雪山深处,竟还能和东南沿海的官府串通起来,不必费自己一兵一卒,就能锁住我这个叛徒——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我姐跟老头子立过不得残害兄弟的血誓,倒也不必有这么多周折了。想不到他活着的时候,我天天盼着他死,他死了,我倒还得靠着他的庇佑活着。”他话声越来越低沉,显是有些泄气。
他走远几步去拿些什么东西,递过来道:“你饿不饿?刚刚上面扔下来的,我拿泉水冲过了。哈哈,难道以后真的要改成三日一飨了么?”孟修竹接过,咬了一口,尝出是个新鲜的野菜包子。
那人又道:“你也别太埋怨温叔了。一来呢,他急着赶去和其他管事碰面,到别的地方寻我,二来嘛,他对你那么客气,说不定早有人看不惯了,又料到了岛上这些三脚猫功夫的犯人奈何不了你,这才抛下你走了的。你要是还生气,我以后替你罚他?”
孟修竹无奈地道:“我没生气。可是这样一来,你要怎么出去?附近即使有农家,未必也能凑起许多根长绳结起来,把你从山顶的坑洞中吊上去。”
那人哈哈笑了几声道:“这个法子看起来简单,却容易牵扯到太多人,难道要你不停敲门,去借绳子吗?本来我确是在发愁,可是我既然成了土神仙,就让他们瞧瞧神仙下凡是什么模样。”
他突然跳起来,大叫道:“你看,今天的光来啦!”
孟修竹抬眼一看,果然见到一束淡淡的光线从上方坑洞口照了进来,估摸着时辰,显然还没到日中。
那人幽幽地道:“本来呢,人应该能依据有光的时刻长短辨出是到了冬天还是夏天。可是我在这里太久了,每天见到的都是差不多的光景,今日只比明日变化那么一点儿,还怎么分辨什么时候长,什么时候短?”
他颓然坐倒,又啃了半个面团道:“一开始还数着日子,每天在壁上划一道刻痕,后来就厌了,觉得做什么都无聊,中间因为心里烦、或者阴天下雨断了没数的,也再没心思去接上了。洞中日夜虚度,乾坤颠倒,真可谓不知岁月几何哉!”
孟修竹道:“现在大约是巳时,季节嘛,已经立夏了。河边的树林生得很繁盛,嗯……”自亳州婚礼叶长青被杀之后,她一直浑浑噩噩的,除了想着魔教的凶手,就是考虑苍岩派的反常行径,碰上温叔一行人后,又一直小心谨慎地跟着,精神总是如此紧绷,忽然发觉已经很久没注意周遭景物的变化,因此说了几句,再去想暮春的景色是什么样的,竟尔一时语塞,说不下去了。
两人沉默了一晌,那束光慢慢下移,终于照到了洞底,只是照射的范围有限,洞里还是漆黑一片,只有那个光柱是温暖的、透亮的,中间还隐约可见细小的灰尘在光中飞舞。两人贪婪地盯着这道光,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孟修竹之前从没发现日日可见的阳光竟然有这等惊心动魄的魔力,便如是上天睁开了一只眼。
她本来抱剑斜倚在石壁上,突然轻轻移动脚步,走到了对面,那光柱便隔在了她和那人之间。借着光,看清了对面那人正背靠石壁而坐,一条腿曲着搁在地上,两条手臂则随意搭在支起来的另一条腿的膝上,着玄衣束玉带,衣衫虽微有陈旧破烂,却十分干净整洁。
他散着长而乱的头发,满脸虬髯,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