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门口的时候，林子汵的后腰不轻不重撞上了一个什么人，整个后背在那人身上轻轻贴了一下。
她感觉身后的触感很柔软，便以为来人是个女生，大概率是薛倩倩倒垃圾回来了。
林子汵还困着，就随随便便地往旁边一扭身，头也不抬地给那人让了道，嘴里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小声嘟囔了句抱歉。
然后她向下垂着的目光就瞥见一双熟悉的黑色运动鞋绕过自己面前的垃圾走进了教室。
林子汵猛地一抬头。
程宇潇就站在她面前，手里提着还在滴水的墩布。
刚才几秒内的记忆以正无穷倍速在她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大脑内过了千八百遍。
自己怎么在人家身上贴了一下，怎么有点不舍得从他身上起开，怎么黏黏糊糊地跟人家说了句抱歉……
五雷轰顶之际，林子汵大惊失色张口结舌：“啊，那个…程宇潇。我、我刚刚，是不是…撞着你了？”
或者说，整个人贴你身上了。
程宇潇若无其事地一摆手：“噢，没事。”
“噢，呃…不好意思。”林子汵小声说，声音连她自己都没听见，更别提已经拎着墩布走到教室那边的程宇潇了。
林子汵心里突突地跳了好久，扫完地回到座位上心跳都还是乱的。
刚才那个姿势惹得她有点慌神。
“这样也太亲密了，”林子汵在心里碎碎念，“太过了，太…唉！”
她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捏着自己的脖子，心里一边七上八下地胡思乱想。越想越慌，最后干脆趴在了桌子上，脑袋埋进胳膊里。
真的不能，再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了。
因为她实在不想就这么承认，自己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欢和程宇潇贴在一起的那个瞬间。
程宇潇校服外套的布料很软，隔着层层的衣服，林子汵感觉程宇潇本人好像也软软的，像是以前她家里那个特别大个儿的毛绒玩具。
而且还是一个很暖和的毛绒玩具，教室里吹空调躲进他怀里都不用怕的那种。
虽然程宇潇本人很瘦。
林子汵此刻什么也不想做，就只想使劲儿抱住程宇潇，把头往他脖子里拱，鼻尖蹭过他的喉结……
她想用自己双腿环住程宇潇，把身子使劲儿往他身上贴，直到他们之间布料紧贴着布料，再没有任何缝隙……
……
不是不喜欢和别人拥抱吗？她嘲笑自己。
不是总觉得自己就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吗？不是习惯于把除了开心和暴躁之外所有复杂深层的情绪都藏起来吗？
林子汵非常清楚自己为什么不习惯和别人肌肤相触。
除了不喜欢把自己的气息带给别人或者沾上别人的气息和温度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她讨厌在□□碰触时两人在心灵上瞬间架起的桥梁。
每一阵战栗，每秒犹豫甚至于每一次心跳，都会在一瞬间被对方窥探到，而且根本无法解释。
这种从内而外都被洞察了的感觉，光是想想就会让她浑身难受。
“泠泠醒醒，该早读了。”
邵斐坐在她后面，手指尖儿轻轻点了点林子汵的后背。
林子汵假装犯困。她在原地扭动了一下，点点头，等着脸色恢复正常后才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
凤眼缓缓睁开时，里面没有丝毫的睡意——有了刚刚那件事，她早就不困了。
数学课快下课时，林子汵忽地感觉肚子里面“咕噜”一下。她心道不好，熟练地一下子按住了肚子，然后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这些天虽然已经入了秋，天气却还是热得厉害。白天暑气很盛，不开空调班里根本没法待人。
班里人又多，一个班四十来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个个都跟发热的小火炉似的，所以空调向来开得比较低。就没有高过24度的时候。
当然，每个班里都有那么几个风吹不得的，林子汵就算其中的一位。
她肚子疼得不行，班里又冷的像“冰窖”一样。所以数学曹老师刚一说下课，林子汵就撞开后门往外跑。
程宇潇听见后面哗啦一响，一回头就见林子汵猫着腰朝教室后门跑去。正犹豫该不该问，就听肖轩朗先开口了：“你同桌咋了？”
“不知道，她刚没说。”文心远答：“估计是吹空调吹得闹肚子了。”
“我去，这也行！”肖轩朗夸张地瞪圆了眼睛，“我觉得这温度还行啊！而且她这位置也没对着空调……”
颇具戏剧性的是，肖轩朗此时正穿着半袖，手里捏着上节课课间从饮料机里买来的冷藏冰红茶。脑门上一层薄汗，正准备举起瓶子大快朵颐。
“她是天生肠胃不好吗？”程宇潇也问了一句，语气波澜不惊。
“……她确实肠胃不好。而且比较怕冷。呃……其实算是非常怕冷。现在这个天气，她不开空调都不会觉得热。”文心远答道，偏头看了一眼窗外。
林子汵从班里出来后径直冲进了厕所，出来后去水站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条厚厚的浅灰色羊毛围巾。
她把这条加宽加厚的围巾展开来，像披肩似的披在了身上，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知道自己有怕吹空调的毛病，所以林子汵刚一来学校就往班外柜子里塞了好几件厚衣服。去他的春捂秋冻，冻个鬼，再冻成冰棍儿了。
她回班的时候，物理课已经上课三四分钟了。
她不好意思裹成个团儿在众目睽睽下滚进去，只得不太情愿地褪下了她的小毯子，搭在胳膊上喊了句报告。
林子汵所有学科里面物理成绩最好，而且从不无故旷课。郑辰点个头就让她归座了。
林子汵一回座就赶紧裹紧了她的小毯子，窸窸簌簌的声音钻进了程宇潇的耳朵里。他没动。
林子汵裹着毯子左右看，见大家都在安静地看书。她张望了一会周围人书上的内容，一边翻着自己面前的书，却总也看不出来大家看的到底是第几页。
算了，找人问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