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规整的,程宇潇就是这样。除去某些他实在无能为力的事情(不多,头发算一个),程宇潇总是喜欢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穿衣服也素来正经到令人发指,给人留下的印象永远是干净、整洁和与他十七八岁的年龄不符的得体。
别的男生打完篮球,常常把碍事的校服褂子系在腰上,程宇潇从来没有过。
他站着的时候,如果穿校服外套,拉锁总是拉到领口。
而在坐下时,他屈膝的同时会把拉链一拉到底,坚绝不会让衣服在小腹的位置很不雅地卷成一团,而会变作衣角服帖地垂在身侧。
程宇潇虽然不喜欢运动,本人却并不羸弱。
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让这个面容有些孩子气的男生已然有了成年男青年的外形,优越的肩宽和显眼的气质硬是能把千篇一律的校服衬出几分生人勿近的色彩;
因而无论酷暑与严寒,是站是坐,一眼望去,程宇潇永远都是令一众师生赏心悦目的存在,一举一动都风度翩翩到令人瞠目结舌。
这样的人在班里,不被几个女生暗恋简直说不过去。
在穿衣方面,林子汵完全不像程宇潇那样。
如果说程宇潇能诠释校服所能发挥出的极致禁欲感,那林子汵就是专门来开拓校服新穿法的:
往上一撑就是遮阳伞,扯起领子往后一甩就是斗篷,天热了拎起袖子往腰上一系就变裙子。
学校要求夏天跑操时拉上拉链以保持美观,可她跑操时,只要瞅着雷主任不在,那拉链基本上是能不拉我就不拉。
大早起的闷出一身汗,何必呢!
她才不在乎什么校服不校服:只要这衣服挂我身上,就算我穿了。
林子汵在桌上趴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抬起了头——
人要是心里有事儿,头在胳膊里埋得再深也睡不着。
再加上班里半生不熟的人又越来越多,耳边上满是此起彼伏的嬉闹喊叫声,根本没法睡。
社恐如她,在经过了一整个无人打扰的快乐假期后,开学就被扔到一个人声鼎沸的班级里,是真的很难不紧张。
比如现在,林子汵坐在椅子上,连听见周围同学的说话声都觉得越听越心慌。
可大家……好像都很高兴见到彼此,而且上去就抱,兴奋地黏在一起聊个没完。
整个假期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短暂的周末,从再次见面到抱在一起开怀大笑之间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缓冲。
林子汵深知自己做不到。
一个假期没见,人虽然还是原来的人,但心境总归是有变化的。
对于她来说,从安静的家里来到热闹的班级,无疑是一件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毅力么,当然没有,但该来的总归要来,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想来想去总是烦,索性就不想了。
林子汵最后捋了捋头发,弯腰从课桌旁的铁钩子上拎起了那摔得千疮百孔的水杯,准备溜达着去水房接趟水,快乐地离开一会儿。
从后门出去,左手楼梯口,朝右一拐弯就是水房。
林子汵迈着方步,一摇一摆地朝水房晃去,尽量拖延着时间。
两个热水口处没人,左边的凉水口前站着个外班女生在接水。林子汵鞋底蹭着瓷地砖,慢悠悠地挪到了那女生右边的凉水口处,开始接水。
直到看见水龙头里的水,听到了凉水撞击杯底的噼啪声,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渴。
暑热还没有消下去,教室里开着空调不觉得,现在出来站在楼道里,被窗外刮进来的热风一吹,就渗出层薄汗,嗓子也干了。
大概是因为A班楼层太高的缘故,五层饮水机的水流得很慢。还没接够半杯,林子汵便等不得了,举着杯子直接站在饮水机前开始喝水。
直到她意识到身后有人。
程宇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安静地等着接水。
林子汵见状赶紧退到了一边,嘴里还含着一大口水。程宇潇看着她让出饮水机,人却没动。
他回头看着她,伸手指了指饮水机:
“你接完了吗?”
林子汵嘴里的水刚咽下去一小口,来不及回答,便习惯性地朝着饮水机的方向颇为霸气地一挥她拿着杯盖的右手。
那意思:不用管我,你去接吧。
她的右手一挥,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杯盖朝上,里面残留的凉水猝不及防地一下子泼了出去。
除去几滴溅落在地板上,其余的水在旁边窗子里透进来的阳光下极其不祥地一闪,“哗啦”,尽数浇在了程宇潇向前伸出来的手上。
水无声地淌过他修长纤细的手指,顺着腕骨滴下来,落在瓷地砖上。哗啦啦的水声清脆得像是对林子汵的讽刺——宁搁这儿过泼水节呢亲?
程宇潇甚至还没来得及躲。
开学第一天提前过泼水节的女生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
林子汵又惊又愧,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差点让她哇地一下吐在地板上。
好愣啊。。
她匆匆咽下水,往前凑了凑,忙不迭地开口跟程宇潇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一边说着,把杯盖往杯子上草草地一撂,腾出手急急忙忙地朝着程宇潇手的方向探了过去,又触电般地迅速缩了回来——
因为太着急想要补救,她竟然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要把程宇潇手背上的水给抹去。
林子汵略低着头,忐忑不安地抬眸瞄了程宇潇一眼——
不料,对方只是被泼的时候惊讶了半秒钟,这会儿看上去倒是没怎么在意。
“没关系的。”
程宇潇笑了笑,无所谓似的轻轻摆了摆自己湿漉漉的右手:
“没泼到多少,一会儿就干了。”
说完,他便站到了饮水机前开始接水,甚至没有甩掉挂在手背上的水珠。
好歹做了两年的同班同学,程宇潇猜也能猜到林子汵素日里的行事作风——她应该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