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如同海浪一样笼罩了他们。
在窒息的沉默里,伊塔轻声说:“我确实不是什么隐世种族,但是我的身份我也不能说出来,很多其他的东西我也不能说,因为我不敢保证如果我说出来了,这个世界是否会崩溃。”
她苦笑了一声:“因为根据我所看到的,这些什么规则,或者神明,根本就不在乎几个宇宙的消亡,那些世界泡沫一样碎裂,比我摘朵花还轻松……”
严肃地看着金,伊塔说:“我知道您可能觉得我疯了,不愿意相信我,但是,我还是希望猎人协会能够帮助我完成这些任务,毕竟,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依旧是沉默。
嗯?金·富力士被她吓傻了,还是以为她是傻子?
伊塔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金正在以一种很奇妙的表情遥望着远处。
他的黑色眼睛里亮着碎碎的光,嘴角的笑容说不上是期待,兴奋还是愉悦。
怎么说呢,很像漫画里的小杰第一次直面西索之后的样子,微微颤抖的小杰,眼睛里也是这样的光亮——这是对于强大的向往,对于未知的期待,对于死亡的兴奋。
“为什么不相信呢,将隐藏的庞大的危险和未知拒绝于门外,是最为愚蠢的行为。当我听说了斯德纳尔的灾厄之洞时,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吼,这是我的直觉在告诉我,有什么极端危险的东西出现了。”金仍旧看着远处,明明是冷到骨子里的恐怖预感,他的笑意却在逐渐扩大,“而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伊塔:……打扰了,富力士家的野兽直觉我等废柴实在不敢比……
他轻声问:“如果我们这个世界毁灭了,你会如何?”
“不如何,”带着近乎是荒诞的幽默感,伊塔说:“新手练级难免出岔子,那个神给我准备的世界恐怕有不少呢,失败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只要有一个成功就行。不过,我这些也还只是理论,是我从看到的世界里推论出来的,没有什么技术支持……”
金又沉默了,良久才非常认真地对她说:“谢谢。”
有点羞涩的伊塔随意地挥了挥手,表示这点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不过呢,直觉不能当饭吃。”金忽然恢复了正常的有点颓废的漫不经心表情,挠了挠头说:“嘛,想要说服猎人协会的那一帮子人,我们需要的不单单是直觉,还得有证据。”
证据,需要实际的证据的话——
伊塔脱口而出:“赛因斯理工大学!”
身为曾经的大学生,她对于这些高等学府向往的很,因为她清楚,顶尖大学的学术配置,几乎是整个世界的最高水准了。如果她想获得答案,那些教授会为她提供最好的帮助。
“唔,我倒是认识很多赛因斯理工大学的教授,物理学的也有不少,”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或许可以把你安排进去……”
嗷,幸福的大学生活又要来临了吗?
在刀尖火海摸爬滚打了大半年的伊塔热泪盈眶……
海港慢慢亮起了星火,如同黑色的树林里一盏盏的灯被点燃。
黑暗的触感,海风的味道,来往行人和船只靠岸的声响,以及站在大厅过道阴影处的男人。倚在冰凉的墙上,他低垂着头,黑色的长发散在苍白俊秀的脸旁,投下细碎的阴影。
明明应该是人群中的焦点,然而纷乱喧杂,人来人往,没有谁向这个海妖一样美丽的青年投去一眼。
身为杀手,他的绝已经几近完美。
然而一个银色头发,浑身肌肉几乎要爆出来的男人却毫不迟疑地走向了他,和青年相同,这位奇异的存在也没有获得人们的丝毫注意。
“伊尔迷。”
青年抬头,看向男人 :“父亲。”
席巴看向外面的海面,声音低沉而缓慢:“这是最后一艘搜救船,如果她还没有出现,那么她活下来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了。”
“不过,父亲,我还是认为她不会死的,”伊尔迷平平地说:“以撒给我委托的时候我专门去调查过,她死于斯德纳尔圣学院的大火时的DNA检测没有任何问题,她当时确实是死了。然而,在那之后她却毫发无损的出现了。”
席巴低沉的声音缓慢地思索着:“再生类能力么?”
伊尔迷遥望着远处的大海,陷入了回忆。在海下的时候,那虚幻的投影在黑色的翻滚的海水里如同斑斓的星辰……“不,我觉得不像是再生,更确切的说……像是时间倒流。她不会再次长出失去的部位,而是重新获得一个无损的身体。”
“这不可能,”席巴毫不犹豫地说,“没有念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或许不是念,”伊尔迷抬起手,他望着自己的左手,然后轻轻地攥起,仿佛在感受着黑暗的水下曾经紧紧握住的那一刻,感受那种从未有过的触感,“是一种完全未知的力量,就像维斯特海难一样。”
他缓缓松开了手,苍白的手指还残留着力度:“而且……我觉得,她做这一切,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救我。”
高高的楼顶上,他曾经望着那个孤零零的女孩子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阻止“俄尼里伊”号发船,那一步步笨拙而奇怪的计划看得他疑惑不已。
也因此在长途大巴上漫不经心地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警告。
而如今,随着和“俄尼里伊”号相同航线的“泰希斯”号遭遇了海难,以及在海下发生了一切,伊尔迷才意识到,她的一切努力的目的呼之欲出。
是为了救他。
为什么?
被保护者和保护者,换了个位置呢……
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席巴眯起了眼:“也就是说,她同时具有预知的能力吗?”
伊尔迷点了点头。
席巴没有再说话,厚重的沉默包围了他们,在这偏僻的角落里,就连时间也被黑暗的重量拖住了,走得格外缓慢,缓慢到伊尔迷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一声呼喊,如同远处的海潮声一样轻微:
“……拉住我……”
他轻微地歪过头去,然而声音却消失了。
外面的灯全部亮起了,黑夜真正地降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