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有底牌,但是现在还不能打出来。
飞坦说这番话不是寻求认同,而是他玩弄的一部分。他是个真正的施虐者,语言上的□□,身体上的疼痛,他都信手拈来,只是为了往可怜的羔羊背上一块块地累加石头。
伊塔知道不能让他说下去了,对这种人,如果你不去掌握主动权,会被一直压到死的,他可不在乎被虐者的想法——于是伊塔开始扒拉着他的手,艰难地从牙缝挤出两个字:
“……圈套。”
飞坦的手微微松了,这说明他有兴趣:“嗯?”
“是西索,”伊塔张开嘴的时候,整张脸都发疼,“他引我来的。你们在这里,也是他引来的。说明他想让你们抓住我——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不知道飞坦听没听进去,他一直盯着伊塔说话时微微震动的喉管,盯着那层白皙的,颤抖的皮肤——等她说完了,他才斜着瞥过来一眼,扯出一个无所谓的冷笑。
……好吧,就知道你不会配合。
反而是芬克斯开口了,他早就喝完了酒,看起来十分无聊:“说明了什么?”
“说明西索想亲手杀了以撒。”
伊塔被飞坦压着,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她有底牌,所以说话间也能带点强硬了——为了达到预期效果,她此刻必须要撑起气势,“如果西索看中了哪个猎物,你们根本毫无机会。他不会给你们任何机会的,西索远比你们要狡猾得多。”
飞坦动了一下。
伊塔被这突然的行为惊吓到,差点就要跑进里世界——但是飞坦没有生气,很奇怪,他神色晦暗不明,仿佛想到什么,半晌才笑了一声:“哈,”
他转头,对芬克斯说,“看……这孩子,只是欠缺教育而已。”
芬克斯撇撇嘴:“啧……只是你想打她吧。”
伊塔……伊塔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她从没能理解过变化系。无论是以撒,西索,还是飞坦,这群人的心思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他们的思考方式和她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嘁。”
飞坦似乎是默认了:“……也是,”他继续捏住伊塔的脸,“想做什么……做就是了。需要给自己找理由的,都是懦夫。”
虽然伊塔不明白飞坦的心思,但她听懂了这番话的逻辑。
飞坦想打她,而且飞坦打她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她不听话,也不需要她犯错,他不需要找出什么“是对方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是对方逼我的”一类的借口,哪怕伊塔做的全是对的,对到全世界的杠精都哑声了都杠不动了,飞坦也会打她。
因为他想打她,这就够了。
而且飞坦毫不迟疑地承认了这一点。
别问,问就是不要脸。
伊塔一时间无话可说。
……再见,我还是走吧。
话题逐渐危险,伊塔觉得自己还是从里世界直接离开比较好。她不想再和飞坦纠缠下去了,这根本没啥意义——可能是常年审讯的原因,飞坦在这方面特别厉害,伊塔从他那里套不出任何话——他不接你的牌,他才懒得玩你的游戏。他只想打你。
再和他多呆一会儿,伊塔可能就要被玩到失去一条命了——先是被以撒像护眼珠子一样护着,接着又跟着金闯荡,她这几个月甚至只在灾厄之洞里死过一次。
伊塔不像以前那么习惯去死了。
回忆是个奇妙的东西,它很容易就会牵扯出一连串的东西,伊塔几乎是瞬间就回忆了之前街上的传单小哥自爆的时候,明明知道她死不了还是用身体把她全部遮住的以撒——
“而且,你们杀不了以撒的。”
在走之前,伊塔抬起头,看着飞坦说:
“因为我不会让他死去。”
然后,四周在刹那间寂静下来,仿佛水漫过耳朵,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伊塔睁开眼,看到座位区的灯光还是一样的亮,就连飞坦桌前那个搭讪的男人端来的酒杯都还在桌子上,淡金的水面微颤。
她回到了里世界。
伊塔松了口气,和飞坦对峙简直就是在悬崖边疯狂试探,稍有不慎就掉胳膊掉腿……而且临走之前她还甩给了他一句挑衅,以飞坦的性格,不跑铁定玩完。
……她一点儿不想和旁边那个肚子被撕开的兄弟作伴。
伊塔开了开牙关,刚才被飞坦捏出的疼都没了,全身倍儿精神。每次她进入里世界,躯体都是新的。瘫进皮质沙发里,伊塔休息了好一会儿,然后憔悴地去拿自己的大衣。
走出天鹅绒金矿之后,外面天黑得很深。伊塔不能在这儿附近回到原世界,得走远一点,不然以飞坦的速度,一抓一个准。
她踩了一脚地上的水洼,把它当做飞坦的脸。
这大概就是精神胜利法。
说起来,她的意识就这么消失了,原本的躯体还留在飞坦那里,不知会被做些什么……无所谓了无所谓,在猎人世界不能多想,多想就活不下去了。
街上没有静止的车辆,倒是路边停着不少,正在被人类使用的无生命物体似乎不会出现。
伊塔绕过大路,七拐八拐,拐了好几条小路,从黑漆漆的小巷里穿过,走着走着,猛地回头——
身后什么也没有。
伊塔张了张嘴,小声问:“帕尔?”
是他,那种细微的气流搅动和在康赛普斯一模一样。不是正常的风吹出的气流,那种搅动是独特的,就像大海中的洋流中鱼群游过,会搅动出和洋流的方向相反的波动。
伊塔微微安心,她闭上眼,回到正常世界,睁开眼,果然看到了他。
帕尔站在黑暗的巷子中间,浅淡的眉眼被夜色笼罩。他平静地看着伊塔,一言不发,对她的忽然出现完全不惊讶。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伊塔语气轻快了许多,毕竟有巨龙先生在,飞坦想逮住她就难了,“好厉害,康赛普斯那次也是,金都不告诉我。”
帕尔很少说话,唯一的两次也是对她,第一次是“转身”,第二次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