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让他看到别人看到的东西,那么只要再加上一个重现记忆的能力,或许他就能够瞥见小塔在灾厄之洞里所看到的东西——
可他走得太远了。
清醒过来的库洛洛·鲁西鲁控制着自己后退来抗拒那股拉扯的力量——毫无疑问的失败,他现在完全没有形体,无法发力也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下一个世界覆盖过来。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了一片平静而温柔的海浪里。
明亮而混乱的天空竞技场里,无数人涌向中间穿着小丑装的红发男人,解说员的尖叫声响彻平台。红发男人刚刚从人群中跃起,就被戴着帽子的黑发男人狠狠地踩回了地板上。
“我可是牢牢盯着你呢。”黑发男人说。
人群再次淹没了他们。
库洛洛·鲁西鲁没有再看下去,他走向围栏的边缘,无数人偶从他的身体里穿过。他尝试着跳上第一层看台,但是却没能踩到白色的台阶,反而开始坠落。
坠落到下一层世界里。
冷白色的细月光穿过教堂的拱形窗落到地面上,被分割成不同的形状。
黑发男人踩着阴影跟随在后面,红发的女孩走在前面。没有人说话,他们投下的人影和月光下的窗影纠缠不清。
女孩一直在向前走,不曾回头。
万籁俱寂中,库洛洛·鲁西鲁注视着这一幕。他想起了之前的黄昏下的窗户,他也在注视着谁的离开,但是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能记起一点红色的卷发在阳光下闪烁。
「这是独属于我的启示录吗?」
库洛洛·鲁西鲁这样想着,他的过去和未来从他的眼前快速地掠过,就像使徒约翰在拔摩海岛上所看到的异象——又或许上帝并不存在,人的手中什么都没有。
他想要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似乎能尝到教堂里冰冷的空气——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闻不到,围绕着他的只有虚无。库洛洛·鲁西鲁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向前一步,和未来的他一样,他穿过那些穿过黑暗的宇宙才来到这里的月光去追逐红发女孩的身影——但他的速度更快,他毫不犹豫地越过旁边的黑发男人,无形的指尖穿过女孩的发丝,深入她所构成的光带,试图触摸她的眼睛。
如果有什么能够证明此刻的他的确“存在”……
那就是她。
离得越近,他看得更加清晰——他看到了从女孩的肩头和脸部升起一道道向上的光线,又在内部簇成另外一团形体,它们比普通人的更加明亮,像是火焰最中间的核心。
「她的灵魂。」
就像此刻的他,他们都是灵魂。
或许只有她能看到他。
库洛洛·鲁西鲁凝视着那一团明亮的灵魂,在这一刻,他意识到她是他这场梦境般的启示录的开始,也是终结。
“伊塔。”他轻声说。
女孩的动作猛地停了一下,朝着他的方向转过头来——
但在他看清她那双黑色的眼睛之前,细微的冰冷感觉从背后爬上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扯着他后退。红发女孩和那个夜晚的世界开始坍缩,变成了遥远的点。
——库洛洛·鲁西鲁在满身冷汗之中醒来,全身的神经都在抽搐。
他抬起湿漉漉的黑眸,眨了眨,让生理性的泪水浸润眼球,然后看向眼前的人:一个年轻的男孩,大概16、17岁。
他的脸色苍白,右手攥着一柄匕首,正要刺向他的脖颈。
……当然没有成功,他的右手手腕已经被他攥住了。
啊,库洛洛·鲁西鲁在恍惚中记起来了,这是他留下的最后的一道保险,以防他真的迷失在里面。原理也很简单:只要一点杀气就能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男孩的嘴唇因为疼痛而泛白颤抖,他低声惨叫起来:“不要——鲁西鲁先生——”
库洛洛·鲁西鲁松开施力的手:“……我在。”
脱力似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后倚倒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那些层叠的世界仿佛还在眼前,宛如一个不会结束的噩梦。
他的回忆最后停在了那个夜晚的女孩的回头上。
他几乎要看到她灵魂的模样了。
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
“对不起!我,我不是——”男孩带着恐惧的辩解声在他耳边响起。
库洛洛·鲁西鲁睁开眼,打断他:“没关系,”他略微有点疲倦地说着,“……你做的很好,你把我唤醒了。”
“这正是我选了你的原因。”
他朝着男孩露出了一点微笑,对他而言男孩只是一道保险,一个履行了职责的工具——他的职责就是尝试杀他。这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所以他刚才的行为并不重要。
但是男孩似乎没能理解这一点,他匆匆地瞥了他一眼,就捂住手腕颤抖着跪坐在了地毯上。
库洛洛·鲁西鲁本来已经不再关注他。
但在他翻开书试图记录刚才看到的东西时,他察觉到了男孩的注视。畏惧,渴望,还有一点痴迷的胶着,胶着在他的脸上、唇上、还有锁骨上。
这很正常。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患上人质综合征,毕竟是在密闭空间里,而他又是这群人的生死的掌控者。这个男孩——里克,已经是其中状态比较好的了,他还能对他挥出刀。
恐惧和爱。一向都是最强大的统治武器。
库洛洛·鲁西鲁的拇指摩挲着书页,他陷入了更加深入的思考。
他记得这个男孩,因为在他割下最后一个保安的头颅时,男孩从座位下面探出头来,眼睛里满是怒火——但在他看过去时,他又回避性地低下了头。
多么相似。
同样的——出于善良的怒火,出于聪明的回避。
但是在残酷的驯化里,男孩显然学会了其他的东西,他会跪倒在他面前,用恐惧遮掩恨意,用痴迷的眼神去浪漫化自己不幸的境遇。
如果……
库洛洛·鲁西鲁无法抑制自己去探索某种可能性的冲动。
他慢慢地翻过了一页书,这是杜拉斯的《情人》,他从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