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0
纪满不喜欢过生日,也不喜欢去医院。
因为十七岁后每年的生日吃的不是蛋糕,而是忌餐。
纪华勇从高楼上跳下来后并没有死亡,而是变成了植物人,除了眼睛能动还有个心跳,几乎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
余晓岚的日子也开始变得捉襟见肘,原先那个说爱她的父母早在多年前就生了个比她小15岁的弟弟,听闻她的衰落后更是避而不见。
她把这个男人视为自己的天压根没有为自己做过任何打算,手里现钱不多,大多是房地产,交了医药费后几乎所剩无几。
为了还清纪华勇虽欠下的债,她把家产如数变卖,搬进了当年分配的教师公寓。
一日,纪满从学校回来。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18岁的生日。
无论是在法律上还是传统意义上这都是个很好的年纪,这意味着少年迈过了一道高高的坎儿,离所谓的责任更近些。
可推开门,见到的不是香喷喷的饭菜和梦中的蛋糕。
而是满地枯萎的淡黄色向日葵花瓣和倒在血泊里的余晓岚和纪华勇。
余晓岚闭着眼,脸上满是胡乱的泪痕。
血盖在手腕上,隐匿整齐划痕。
纪华勇则大大地睁着眼,下身失禁,泡在脏乱的粪便里。
他远远地看着纪满,猩红的眼球在动。
他走过去,走到他们面前。
薄白的布鞋沾染上一层鲜红的血。
纪华勇闭上了眼,眼眶通红。
余晓岚的手边有封信。
——阿满,生日快乐。
——妈妈和爸爸这辈子亏欠你的太多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开心点哦。
哦字旁边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他攥着被血迹污染的白纸,心空了下。
他从小就很寡言冷静。
面对这番境遇也是。
他平静地报了警,平静地上了救护车,平静地目睹一袋又一袋的鲜血如何灌进人体。
也平静地看着人们对着自己父亲的身体摇头叹息。
他把那封信抄进兜里,坐在门外,背上背着还未来得及脱掉的书包。
力气大到快将自己撕裂。
他隔着那扇窗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那个永远微笑,永远意气风发的男人。
他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掉。
只是心脏里有一块地方,永远腐烂了。
余晓岚苏醒后,捧着他的脸,嘶声哭泣。
“对不起,阿满,妈妈知道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妈妈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纪满平静地说:“没关系。”
余晓岚抱着他哭了很久,可那温热的眼泪竟显得有些苍凉,她并非为了她自私的行为而难过。
后来,纪华勇火葬。
他的身体变成了白色的粉末,一颗骨头都不剩。
余晓岚抱着木质的骨灰盒哭成了泪人,她穿得素白,手上绑着白色绑带,连头上也是。
在那片短短的风里,纪满把双手藏在背后。
夏日炎炎,世界寂寥。
他抓紧长袖,连脚趾也在用力。
这个秘密只有风和他知道。
他被永远地抛弃在十八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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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烨星坐在病床前,双腿上枕着一包热水袋。
她的腿很细,并拢时大腿之间仍有稍大的缝隙。
风从孔里呼啸而过,全身都浸在温凉里。
李瑟递了杯给她:“顾小姐,您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没事。”顾烨星打了个哈欠,“我不困。”
“呃……”李瑟为难道,“老板要是知道我让您在旁边守着会骂我的。”
顾烨星摇了摇头。
依着李瑟的劝告,她想了想某人知道她这样时的表情。
愤怒,皱眉,冷眼相看。
大概就是这么多。
她安慰着李瑟:“没关系,出了什么事儿都我来担着,你别怕。”
李瑟看看她,又看看纪满,忽然不说话了。
他乖乖退出病房。
顾烨星对他突如其来的“无礼”颇为困惑,却忽地醒悟过来。
她转过脸,对上一双眼。
那双眼美得惊心动魄。长睫垂着,虚掩住眼底的情愫,稍一翻飞,便露出深黑的瞳孔与苍白的眼白形成鲜明的对照,他半眯着眼,模样有些倦怠懒散,那点黑白分明缀着熠熠亮光,空气中悬浮着清新的山涧清泉味。
他的声线很虚弱,“你担什么。”
“就这点底子,你能担什么?”
“……少瞧不起人了,我能担的事儿可多了。”
纪慢悠悠地爬起来,手背上还挂着盐水,头顶上还有最后一瓶。
顾烨星尝试去扶他,结果他已经凭着自己的力量坐直了。
他的脸上渗出细细密密的白汗,藏在黢黑和静谧里,捉摸不透。
他把双手合拢在一块,“比如。”
“比如教授。”顾烨星想了下,“我担教授。”
“哪位教授?”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顾烨星把手里的热水袋扔给他,“喏,李瑟买的。”
“医院里太冷了,我……他怕你着凉特意给你买的。”
顾烨星下意识地打了个结巴。
纪满点点头,又摇摇头。
把热水袋抱在怀里,身体向右挪了几寸,顿时又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顾烨星的精神立刻被拉起来,她拽着他的白色病服往上捋了捋,“怎么又咳嗽了?”
“肺还是很痛吗?要不要躺着啊,实在不行我去跟你找个枕头垫着,这样可能好受点。”
顾烨星噼里啪啦地爆出一大堆话,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