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暖阳温煦,春风袭人。
国公府昭华院,
一个少女身着淡绿色襦裙,别着简单的发髻,懒懒倚在石椅上,单手撑着头,闲闲的执着一本书看。
许是看的太过入神,暖风拂过,垂落的发丝掠过书页,她也未曾察觉。
不过这一幅兰时豆蔻图很快被一道声音打破,一个梳着双螺髻,年岁十四五的丫头冒冒失失跑进来,踩到地上的石子,还往前扑了一下。
少女轻笑,扶裙起身,递给她一只手借力起身:“行露,这么着急做什么?”
行露拍拍身上的土,眼睛亮晶晶的,没在意刚才的窘迫,心思完全在另一件事上:“小姐,陆公子来找您了,就在小花园等您呢!”
姜宜年笑意敛了,她有些烦躁的抬手,微闭着眼睛抵住太阳穴,吩咐行露先将书收起来。
行露接过书,书封上“王爷娇宠”几个大字映入眼帘,行露脸一红,将书封倒扣着,匆匆收到书匣子里。
自小姐大病一场后,就不像以前那么温婉,反而活泼了许多,甚至还会让她找一些奇怪的话本来看,以前小姐专注于四书五经和女红,对于这些可是从来不碰的。
更何况,是这种听名字就有损淑仪的话本……
姜宜年没察觉到行露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或者说,她就算察觉到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现在心情有些糟糕,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因为姜家的小姐目睹了未婚夫和庶妹的苟且,生了一场大病,不过半月便香消玉殒,这才让她这个异世的游魂占了身体。
来此不过五日,才终于暂且适应了古代的种种不便,还让侍女行露搜罗了一筐话本,以此打发时间。
今日阳光正好,惠风和畅,姜宜年心情颇好的出来晒晒太阳,又被那个出轨的未婚夫扰了兴致。
带着行露行至姜府的小花园处,便见到一位头戴青色幞头,身着粉桃色外衫的男子,站在花团锦绣处,手握一只淡黄色菊花,垂眼等着她。
姜宜年被眼前这奇怪的配色灼了眼睛,闭了下眼睛,小步走向男子。
姜宜年穿越过来的这个地方称为陈国,国家尚文轻武,男子皆以柔媚为美。
像是原主的未婚夫,面若敷粉,笑如桃花,还有作为丞相老爹的背景撑腰,各种光环加身,甚至被人称为这金陵城的第一公子。
原主二门不迈,时人不知其姝色,还被称高攀了这位第一公子。
不过姜宜年对这种品味着实欣赏不来,出去逛街的时候恨不得蒙上眼睛,免得见到大街上一群男人矫揉造作,争妍斗艳。
宋伯玉见姜宜年过来,攒起笑容,手指轻柔的想搭上姜宜年的手,却被姜宜年躲开了。
原主从未对宋伯玉如此冷淡过,甚至称得上是温柔小意,无微不至。
因此,突如其来的躲避让宋伯玉笑容僵了一下:“宜妹最近怎么不来找我,可是与我疏远了?”
姜宜年嘴角带笑,眸子却没有一丝情绪:“我卧床半月,宋公子可曾看望过一眼?还是说,宋公子正与哪位娇娘色授魂与,乐不思蜀?”
“宜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宋伯玉神色一冷,甚至都没去纠结姜宜年极为生疏的称呼,“我近日随父亲学习政事,席不暇暖之际,心中却还时时挂念着宜妹,今日得出空来,便来找宜妹,如今看来,竟是丹心错付了。”
这话要是原主听了,怕是要立刻失了原则,伏低做小去哄宋伯玉了,毕竟原主不小心看见宋伯玉和庶妹姜弭私通,也只会埋在心中默默难受,竟谁也没告诉,最终思虑过重,得了大病玉陨香消。
姜宜年冷哼一声:“若你如此关心我,想必也会尊重我的想法,如今我不想再与你成亲,你也寻个时间来退亲吧。”
宋伯玉仪态也不顾了,抓住她的胳膊:“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为退亲之后,你还能找到如意郎君?姜宜年你不要仗着我心悦你,便如此不知轻重!”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贞洁看得很重,若是女子被退亲,会对其名誉有损,女方也没有权利主动的去退亲,在律法上,由女方提出的退亲请求是不作数的。
姜宜年甩开他的手,宋伯玉执笔执粉,力气竟也比不得姜宜年大多少,想制住姜宜年却也有心无力。
姜宜年侧转过身:“我乃国公嫡女,想要什么郎君找不到,宋公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随即甩袖而走。
即便不能再找到家世财富能媲美宋伯玉之人,姜宜年也不会把一辈子都搭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宋伯玉恨恨道:“不知廉耻,你等着,我不会退婚的,等你嫁进宋府,好日子才是真的到了。”
姜宜年没理他这句状似威胁的言论,径直走出了小院。
行露从姜宜年说第一句时,脑子就“轰”的一声,
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小姐之前,可是一直盼着与宋公子成亲呢。
而且小姐名门淑女,怎么会说出那种……那种话来。
她讷讷道:“小姐,你真要与宋公子退婚吗,你以前不是……”
姜宜年行至回廊处,青松翠柏,假山怪石,交错其间。
有清水蓄于池中,锦鲤倏忽,平添一丝凉意。
她像是走累了,停在回廊中,轻摇雕花团扇,道:“宋大人与父亲交好,决不允许他退了这桩婚事,他心在姜弭那里,又垂涎我的容貌,用家里不同意的借口哄住姜弭,想坐享齐人之福,哪那么容易。”
行露听姜宜年这么说,只觉一腔怒火涌上心头,又替小姐委屈:“想不到那宋伯玉竟是这样的人,可怜小姐盼着与他成亲盼了这么久。”
姜宜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她说什么立刻就信,拿主子的话当圣旨了。
她用团扇挡住半边面孔,道:“你去,看看现在宋伯玉在哪儿,回来报与我。”
行露想说什么,却又被姜宜年一个眼神截住话头,立刻闭上了嘴巴,转身去了。
小姐大病一场后,虽依旧待她们这些下人温和,但却又有主见了许多,若是如此下的命令,便是不许旁人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