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的表情，像是要把他的手啃掉。
聿清无奈，他看了眼时间，快下课到晚饭时间了。索性穿上校服，裹上藏青色格纹围巾，从后门先出来。他把揣在兜里的手伸出来，掐了一把裹得肉丸子似的撄宁的脸，从楼道下楼：
“我的小祖宗啊，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撄宁拍拍胸，超自豪：“我会骑自行车了！”
教学楼下继续往后拐，有一湖结冰的池塘，中央还有座古风古韵落满积雪的小亭子。他们在池塘边双人合抱粗的柳树下坐下。
微风吹拂，暗沉翻滚的云层时聚时散，薄暖的落日余晖从罅隙间筛落下来，星星点点，撄宁惬意地在熏风中眯了眯眼睛。
撄宁说：“真好看。”
“是啊，”聿清也感慨，“只是太忙了，很少有时间能静下心来，哪怕在这里坐一坐。”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撄宁偏头支着下巴看着他笑。
“看我做什么？看景啊！”聿清哭笑不得，把她头按回去。于是两人皆无话，在这雪景中静静发着呆。
撄宁突然想起什么，她往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放着颗梅子。撄宁说：“哦对，我来给你送吃的。”
聿清鲜见地露出为难之色，撄宁知道他不爱吃酸的，忙解释道：“不酸的，你看梅子上面是不是蒙着白霜？这是糖霜噢，我试过啦。
聿清这才接过，拈起梅子含入口中。紧接着，一股剧烈到难以言喻的酸在口中炸裂开来。
聿清忽地背过身捂住嘴，撄宁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拍在他的肩上，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别躲！让我看看！”
这还不是普通的梅子，而是吴倩最近用来泡酸梅汤的酸梅。猝不及防一口能酸到昏天黑地的程度。
撄宁凑过去，聿清避开她视线，撄宁转到另一头，他又扭到相反的方向。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干净的纸巾，轻轻将酸梅吐到纸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即使这样，他也是优雅的。好看的眉毛有些无奈地蹙起，声音也轻，却总是很包容：
“撄宁，你别拿我逗趣儿了。”
“对不起嘛。”撄宁没什么诚意。她拉着聿清又坐下，聿清见她似乎有些冷，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替她围好。下一刻，下课铃声响起，安静的校园顿时一片鸡飞狗跳，兽潮般乌泱泱的人群往食堂、宿舍两个方向涌去。
撄宁突然想起之前跟那个女生的对话。
“对了哥哥，你上大学之后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吧？我还能怎么跟你联系呢？”撄宁问。
聿清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撄宁惊讶道：“你也偷偷带手机！”他笑着解了锁：“你声音可以再大点，要是我的手机躺回办公室抽屉，给你记一等功。”
“我先给你注册一个Q.Q账号，等我高考完去给你买部手机，虽然打电话也可以，但这样更方便。”
撄宁犹豫：“手机太贵了，不好吧……”聿清抬眼瞧她，唇角微弯：“撄宁，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撄宁忙将禁不住上扬的唇角撇下：“才没有。”
下一秒，她摩拳擦掌：“嘿嘿，我会偷偷瞒着我爸妈的。”
聿清很快注册好了，他问：“什么昵称？”
“昵称是什么？”
“就是你想要叫什么呢？什么都可以，可以是一朵云，也可以是动物、植物，你想取什么都可以。”
撄宁马上想到了空中旋转飞舞的蝴蝶，她原本想就叫“旋蝶”的，又觉得太普通了，总想标新立异，于是挨着聿清手机里“xuan”拼音里找字，找来找去，找到清新脱俗又不烂大街的“璇”，甚至还给“璇”“蝶”中间加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符号。从此一个十分符合那个时代非主流气息的昵称便诞生了。
撄宁也不免于俗。
她当时觉得好听极了，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聿清正在给她添加他为好友，漫不经心道：“是好听的。”
“来，撄宁，给你拍张照做头像吧。”
撄宁忙对着镜头扬起下巴，两只手做了个开花的手势，撑在下巴下方两厘米处。她笑容灿烂，聿清藏青色的围巾大了些，戴在撄宁身上，仰起头也只勉强将完整的下巴露出来，暖融融圆滚滚的，像只温柔绵软、无忧无虑的小羊。
聿清很喜欢，问：“就这张做头像怎么样？”撄宁对自己的模样很有信心，下巴点在他手臂上，不迭点头：“好看！”说着把手机抢过来，“我也要给你拍，你做头像好不好？”
他用纯黄打底间杂一道道无规律蓝色颜料做头像，昵称是“Weiβ”（德语：白色的）。撄宁看不懂，还以为是英文，囫囵看过去了，又不好意思展现自己粗鄙的英语水平，因此也没问什么意思。
聿清对她的拍照技术表示十二分怀疑。无奈：“不了吧。”
撄宁不理。她试了好久，发现还有延迟拍照功能，找了个方便立手机的地方。她让聿清站在路灯下，自己则踩在一旁的石凳上，尽量不让自己出镜。
“你稍微笑一下嘛。”
聿清于是微微一笑。
撄宁眼疾手快在倒计时最后一秒，伸长手臂。
很快，聿清的头像被撄宁强制换成了这张——
暖黄的路灯照着柳树下的一亩三分地，聿清揣兜闲闲地站在一旁，他身子清瘦高挑，笑容清浅，一笑，薄薄的下眼皮下方便弯出两道浅浅卧蚕，显得柔和而清净。
身后满树银白垂柳微微拂动。
一只稚嫩的小手突兀横穿过来，滑稽地在他脸侧比了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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撄宁在他们食堂吃了饭，准备趁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赶紧骑着自行车回去。走前，她倏地想起来，问：
“你之前不是那台，”她比划一下形状，“……吗？”
聿清笑容很淡，“之前那台已经坏了，新手机是那人之前送的。”
那人？
那人是哪人？聿清含糊其辞，可撄宁好死不死，偏偏顿时了然——
包.养与被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