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脑海里敲响警钟,他很怕这是什么“得体告别前的仪式感”,所以他微微僵硬地站在她面前,握着手里的那杯柠檬水不松手:“你,为什么,这样笑?”
秦蔓比他更茫然地瞪圆了眼:“?”
徐青澍肩膀一松,手中的柠檬水也往前一递,轻咳一声:“我是说,发生什么开心事了么?”
秦蔓依旧笑得他心摇神晃。
她把柠檬水随手搁在大榆树下的围树椅上,轻轻走近,然后,双臂穿过他的腰,环抱住他。
她的手指交叠在他背后时,徐青澍浑身一僵。
因为拿过冰柠檬水,她恶作剧一般,把两只掌心都严丝合缝地贴上他的后腰,温度很快趋于相同,她轻轻地、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背。
徐青澍感受到她的身体,感受到她的呼吸,感受到两颗心跳慢慢地、慢慢地趋于同频。
然而——
那些被摔在桌子上的照片蓦然闪过他的脑海,他有些应激地扫视周围。灌木后,商店里,角落,一切看起来隐秘而可疑的地方,他都扫过一遍。
然而除了那几个小孩子捂着嘴巴的偷笑,什么都没有。
他手指颤了颤,回抱住秦蔓,贪婪地埋首,嗅了嗅她带着草木淡香的发顶。
*
当拥抱结束的时候,那几个凑在一起嬉笑的孩子不知何时跑得没了影,午后的风还在温柔地吹拂,两个人心里都平和而宁静。
秦蔓重新坐到围树椅上,拿起那杯已经不怎么冰的柠檬水,喝了一小口,甜而不酸。
她仰头问:“麻烦吗?你……哥哥?”
徐青澍拎了拎裤腿,也坐到了她身边:“他叫徐明瑞。”
想到徐家的事情,他的眉眼垂下来:“不麻烦。”
秦蔓把柠檬水递到他面前:“怎么只买了一杯,你不喝吗?”
徐青澍抬眼看她,她清亮的眸子像往常一样,坦荡,清澈,一眼见底。
她不追问。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来龙去脉吗?但徐明瑞的做派太恶心,徐川和夏桐的那些话,他也根本不会听。
秦蔓的手又往前递了递,徐青澍就着她的手,低头喝了一口。
带着清新甜味儿的凉爽液体滚入喉舌,冲得心中郁结淡了些许。
那就这样吧。
有些事情不用说明,她相信他,那他就决不会让她输。
他问:“学校专业看好了吗?”
秦蔓点点头:“看好了。我想去B市读新闻。”
徐青澍有些意外,毕竟秦蔓是理科生。
秦蔓手臂撑在身后,仰头看着这棵老榆树巨大的树冠,漫天的绿色让人的眼睛感到慰藉。
她轻声说:“我曾经一度很好奇,各个领域中总有些不公正和不平等会走进公众视野,那是谁来推动促成的?那些时至今日依然隐身的边缘人们,又该由谁去替他们发声,替他们表达?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如果我想做点儿什么,或许,这个专业会给我答案。我知道,我大概是一个敏感而多思的人,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适合吧。”
从小到大,她都作为C市本就边缘的“外来人口”,生活在这个依旧边缘的老城区。
她早就发现,市井弄堂的家长里短里面,其实并不只是无意义的吵闹,而是可以归结出许多社会问题。
那些沉疴旧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埋藏在社会运行的规则之外,或许需要有个点火的人,让这里被人看见。
徐青澍:“好。”
秦蔓侧头:“你呢?”
徐青澍无谓地摇了摇头:“B市高校林立,不怕没有合适的。至于专业……”
他的目光越过长空,投放到蓝天之上:“想做的事,无论是不是专业所学,我都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