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前他区分不出来姑侄,总觉得一丘之貉美得雷同,看在眼里打上同样的标签,肤浅廉价。
直到桐南之行,她坐在柜台,穿着店铺洗到陈旧的宣传衫,仰头来望,一双眼睛纯净得像山泉,肌肤瓷白如玉,他愣住的那一刹,根固于心的刻板印象灰飞烟灭,从前的一切偏见都有了另一种方式的解答。
路青永远不会抛弃她的地位、珠宝和包包,安静自由地绽放在狭窄逼仄的土地。
但是她会。
她穿旧衫短裙,发丝也凌乱,揣着零散的钱放在衣兜里,带他走过桐南的街巷,从头到尾没有花超过100元。
但是他承了这份情。
直至今夜,好像又了解她更多一些。
她不是记忆里软弱无言的影子,爱恨分明是她,剑走锋芒是她,她不在乎虚伪的体面冲锋最前,免他尴尬。
她嘴里说扯平。章榕会心里却沉甸甸的,好像又多欠一分。
他往她那边,略低下头,问:“冷不冷?”
她摇头:“暖手宝还有一点热。”
章榕会阒黑的眼睛凝视她:“家里人要是为难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样说出来会不会好受一些?
她神色有些诧异,最终落回一个程式化的笑:“好啊,那提前谢过你。”
他突然读懂这刻完美微笑背后的客套敷衍。
当时在桐南,跟说要接她回北城上学,她好像也是同样的笑容。他当时没注意,现在对上号,很多疑惑也能得到答案。
也是难得,章公子难得真心许诺,两次都被一笑而过。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在巷口下车,走的时候留下了那件大衣。
周天,九点。
章榕会准时到了垣城一中高三实验一班,门口一男一女两位学生接待,他在签到表上签字。名字写在路意浓后面。
男生轻轻“哎”了一下,提醒道:“不好意思,您是不是错行了?”
章榕会还回签字笔,认真看他一眼:“没错,我是路意浓的家长。”
“不好意思我误会了,”谢辰礼貌道,“靠窗的第四排。她的位置在那里。”
“好。”
章榕会从容地拉开椅子,坐到她的位置,桌堂里月考的试卷被活页夹装订整齐,试卷一张张地翻过去,英语141,生物97,语文和理化成绩平平,最拉胯的是数学考90,总分差一分够600。
他拿起数学的试卷仔细看,才发现试卷上的错题已经用红笔做了注释。不同的字体,把一步步考点写得很详细。
他眉峰一挑。
前桌烫了波浪卷长发的中年女士显然是整间教室里最有人气的,许多家长主动来桌旁同她攀谈说话,章榕会翻着试卷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同他打招呼。
“您好。”
章榕会抬起头:“您好。”
“我是谢辰的妈妈,”她表情和悦,指向门外:“就是那边,在外面做登记的学生代表。”
“噢——”他意识到什么。
“辰辰回家经常提起意浓,”她笑着说,“说她转学新来的,学习认真又很努力,跟同学们相处也很好。孩子自觉上进,做家长的真是能省不少心。”
章榕会手里转着笔,表情淡淡的:“是么?”
他三句话把天聊死,谢辰妈妈看他不是很感兴趣也没有再强求,正好老师进来,对话顺理成章地断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