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追妻,骨灰都让人扬了
//作者:西门二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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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朱祁钰抚着胳膊上的血口坐在窗棱下,身后佛陀塑像遮住了夕阳最后一点余晖,生出一片阴翳,恰巧盖住了他的脸。
他的脸仿佛永远都隐藏在阴影里。
破庙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黑,就连夕阳照进来,也都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死灰色。
门外的脚步声渐消,朱祁钰知道,那是追来的东厂太监们去了别处。
半晌,他又爬到外间,门外有一昏睡的小娘子,浑身湿漉,颜面青紫,口唇黑绀,刚从河上飘上来。
朱祁钰见她身上所着皆是绫罗,必是出身仕宦人家,脖子上又戴着一珍珠链的镶金小弥勒玉像,正是他郕王府出手赏赐给金吾左卫指挥使汪泉的贺礼。
若他猜得不错,这娘子便是汪家女眷,看岁数,不是他那伴读汪柯新过门的妻子,就是他的妹妹。
既然自己人,自然要救。
朱祁钰探了探鼻息,见还有气,才将她拖进破庙,方道:“事急从权,这位娘子,得罪了。”
说罢,便对着那女子胸口重重按起来。他不是郎中,只知道溺水应该这样急救,还不知自己的做法对不对。
他跟汪柯说起来认识了八年不说,汪柯还差一点成了他姐夫。这样的交情,汪柯的妻子或是妹子在他这里出了什么闪失,可是不好交代了。
思及此,朱祁钰有些心慌。
“咳——呕——”
按压之下,汪隐枝口中吐出一口污泥,连带着鼻孔下还呛出一条水草,脸色方才褪去几分青紫。
朱祁钰用手直接抹去了她脸上污秽,又重重拍了拍她的脸,见她双眸稍开,忙问:“娘子,你要去往何地?又是汪家哪位家眷?”
汪隐枝哑声:“淳安,商家,我……”
还未说完,汪隐枝又昏睡过去。
朱祁钰又拍了几下汪隐枝的脸,都没有醒。汪隐枝脸上的青紫色渐渐褪去,可双颊却是一片红肿,朱祁钰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喃喃道:“难不成是被我打的?”
朱祁钰守在汪隐枝身侧,眼睛却看着日头渐渐西沉,直到天黑,这破庙里再不见半点光,汪隐枝仍未转醒。
左臂的伤口稍稍一动便会渗血,许是因为失血的原因,他已有些困倦,便就地躺下,却觉得这地又凉又硬,遂拿了佛像前的蒲团当枕头,垫在脑后。
他睡得并不踏实,还分出一丝清明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所幸一夜无事,仅有蝉鸣和风吹叶簌簌。
一月,一溪,一古庙,又在天幕之下渐渐被照亮。
先醒来的是汪隐枝,她一睁眼,便见自己身侧躺着一男子,身穿水绿云纹直缀,内衬玉色青素纱,腰束蟠螭玉钩宫绦。
说是男子,在汪隐枝看来也只是个男高中生。
她又缓缓闭上了眼,再醒来时,朱祁钰早已坐直了身子。
汪隐枝一时有些不适应,她并不敢信这是穿越。与其说穿越,还不如说她在做梦更靠谱。
“你谁?”
朱祁钰万万没想到,这女子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什么“多谢相救”,更不是什么“此为何处”的话。
而是“你谁”。
好吧,也算是言简意赅。只是这个问题朱祁钰不能说实话,毕竟他此刻还不知自己境况,即便有七八成把握汪隐枝不会害他,却也不敢赌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朱祁钰道:“我姓祁。”
幸好本朝民风保守,非嫁娶不问名,朱祁钰有充足的理由只给自己编一个姓氏。
可汪隐枝就没这么平静了,她坐起身子,将头埋在自己膝盖上,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果然是很痛。
她抬起头,习惯性扶了一下眼镜,却发觉自己脸上什么也没有——近视眼也好了。
隐枝转头又问道:“我是谁?”
朱祁钰一脸愕然,好像在说:你问我?
得到了朱祁钰一阵摇头和一句“不知道”的回答后,汪隐枝又哀嚎着倒下了,蒲团里藏着的灰也随着她的动作飞出来。
朱祁钰心急,一把捂住了汪隐枝的嘴,道:“你小点声!”
只一刹,他便移开了手,又慌张地在自己衣袍上蹭了蹭,别过脸去:“方才委实冒犯娘子。只是眼下你我处境吉凶难测,我跟娘子同处一处,又有菩萨看着,事后我若还有命在,肯定会对娘子负责,给你一个名分,也给娘子父兄一个交代。”
汪隐枝疑惑蹙眉:“你说的这都什么跟什么?我不用负责。”
隐枝观察四周,这里是一处荒庙,周遭灰尘遍布,身后是一尊满是裂缝和蛛网的菩萨像,案上早已没有贡品和香火了。
汪隐枝想起来了,她是上辈子作孽,加班猝死了。许是阎王知道她寿数未尽,准许她借尸还魂了。
她起身,正要打开庙门,手腕却被朱祁钰一把攥住:“住手!”
随后,朱祁钰又转头不敢看她,连声道冒犯。
汪隐枝收了手,问道:“为什么不能开门?”
“外面危险,怕有东厂的人。”
汪隐枝震惊:“不出去你不饿吗?不渴吗?……等等,东厂?明朝?”
朱祁钰觉得好笑:“你得了癔症了?”这不是明朝还能是哪朝?
隐枝语塞,低头提起脏兮兮的马面裙,看了看自己的脚,还好,没有裹脚。
她不再理会这个梦中人,自顾自跪到蒲团上,双手合十朝着菩萨闭眼许愿:菩萨啊菩萨,如果我在现代不是死掉了的话,就让我回去吧!
走投无路的时候,人就开始相信鬼神,朱祁钰跪到另一个蒲团上,心下虔诚道:快让郕王府的锦衣卫们找到我吧。
汪隐枝睁开眼,发觉自己还在这个鬼地方,第一件事不是哭嚎,反倒是心里暗骂——封建迷信果然是封建迷信,菩萨也不靠谱!
“祁……公子?”汪隐枝试探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