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熟悉的经验。
它们总是显得很普通,但却过分缺失人的气息。即使在根本无人使用的领域,也装备过于完善以至于让人心生不适的设备。当然,设施与设施间也有所不同。我总是属于更远离的那部分,更隐蔽的那部分,最深处的地方。它并不黑暗,因为他们根本不认为这是黑暗的一部分,一切合乎情理,必须如此,理所应当。
我们踏入了前往地下的阶梯。
织田先生自然地走到了第一个,我们交换位置,依然把俘虏夹在中间,像是恶趣味的夹心饼干。
地上虽然破烂肮脏,但打开通往地下的道路后却焕然一新。地板虽然没更换,却被细致地打扫过。从略显阴暗、向下延伸的灯光中,似乎有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除菌后的独特气味。
”……确实有人存在的痕迹呢。”而且是相当近期内。
织田先生好像表达了赞同,但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就像是被灌没在海水中一样模糊。
这空气令人讨厌。
味道也令人讨厌。
装潢。白色的墙面。从受理台到遗落在地上的输液架和针头。仿佛随时会将我刺破,扎穿,压扁——
不能被看出异样。不能示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冷静点……
织田作停住了脚步。在走廊里回荡的足音消失了。
新的门扉出现在面前。
双开式的灰白铁门,门边上有着带卡槽的密码锁,我熟练地对男人的生命发出威胁,让他的抵抗意志无情夭折,只得配合。
”卡交给我,密码你输。”我命令。
他听从了。
织田先生戒备后方,而我盯着他的动作,六位的密码盘,4,7,3,2,9,5——
他的手停在了最后一个数字上。
“啊、”
男人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
又或许他还说了什么,而能传达到我耳边的,只有这戛然止半的惊愕。因为就在这时候,他的眉心如同漏了气的袋子一样柔软地破开,在血液挣脱躯体以前,它已然朝地面倾斜。
我无从见证他人生的最后一刻。
在枪声响起的几乎同时,我已经被身边的人带着翻向地面,下颌与未经铺装的粗糙地面重重碰撞的同时,一枚弹壳摔落在不远处。裹着血污的表面于滚动间几度明灭、折射出冷酷的闪光。
“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
男人的体重本身已经算是一道重击,跌落的时候胸前的枪套系带更把人咯得不轻,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泛着劫后余生的隐隐作痛。
如果刚刚没有躲开的话——我决定不去思考这个问题。也已经失去了思考它的余裕。由于突如其来的碰撞,磁卡被直接甩出了我的手心,掉在不远处的地面。太糟糕了。
一只手伸向了它,然后被打了个洞。
“……别动。”
我不等爬起来,将枪口移向了那张脸,然后才慢慢站起身。
那毫无疑问是张让人感到必定经历过多次失意、透露着难以言说愁苦的面孔。
不管是下撇的嘴角和皱纹还是高扬的发际线,都没有在诉说什么让人心情轻快的话题。在路边随时都会擦身而过的面对着中年危机的普通营业员般的男子。
我认得这张脸。
不久之前,被我以枪抵着头威胁,最后被屈辱捆绑的中年人。
离那一刻过去恐怕还不足一小时。现在,这张萎靡的面孔没有丝毫改变,连表情都还和原先一模一样,是一种缺乏明切情感的苦相。
啊——当时如果选择杀死他或许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心里某处,有这样微微感到遗憾的我存在。从接到讯息开始就不断蔓延的想象,终于化身现实出现在我眼前。
但我至少认为,那绝不是凭普通人一己之力能挣脱的困境,除非——
“好痛……反应还挺快的嘛。唉,小哥也是。”
他没有气力地说着,瞥了瞥自己被打了个洞的手心,目光散漫地在我身上打转,最终停留在一点上。
离那凝视仿佛只过去了一瞬。
重量消失了。
紧握着枪柄的手指失去了支撑,茫然地伸向空气。
不只枪柄,能构成枪的所有的要素都不复存在,就仿佛是凭空蒸发——
……并没有凭空蒸发。
中年男子举起枪,对准我。
那毫无疑问是我的武器,从口径、尺寸到色泽,甚至我可以自信,里面仔细填装完毕的弹膛也一样如此,它们如同在用事实向我发出宣告。
是我被耍了。
……空间能力者。能力恐怕是移动凝视的物体。从刚刚的体感上看在五秒前后。万一织田先生的枪也被夺走了就完蛋了。必须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绝对不能让他有机会——
我朝前踏了一步。
值得庆幸的是,原本都站在门口的我们三人——此刻是两人一尸——即便遭遇意外也离大门很近,就算我和织田先生有相当的身高差距,挡住他胸口以下也绝无问题。他现在应该也反应过来了,想拿卡已经几乎不可能,只能指望用别的方法突破这扇门……杀了他不,就算我可以拼子弹,织田先生也不能……那么现在只能指望身后的他有办法破局了——
……说到底,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出手?如果他在那时候使用异能,我一样会变得任人宰割,但他放弃了。就像是故意放走了我……
……故意放走了我?
”……啊啊。”我呼出一口气,他盯着我,”原来如此——”
是因为放走了我,我肯定只会去一个地方。
——是他诱导我来到这里。
有什么一直以来都被我忽略了,在我的意识之中无声息地滑过水流的暗礁,此前我从未意识到它的存在。
「港口」「凭空出现的手术台」「空间能力者」
「物体?」「物体」「死物」「遗体」
——遗体。
我可以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