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我喜欢待在这里。”
然后她继续读了下去。
虽然在读,思绪却游离在外。
注视着故事的时候,她会想到离开之前读过的那本书。
只属于这个世界的书。
如果能找到作者就好了。但那是没有标题与作者,应该还并没有被发表的小说。
只是很想见见那个人。某种意义上说,那才是真正改变自己和他命运的对象。能与他相遇的话,会有什么得到改变吗。
一滴水打在了她的肩上。
……下雨了。
是太阳雨。没有乌云与雾,只是透明的水珠不断滴落,在正午的光芒中变得难以辨析形迹。
午后的故事会被迫中断了。孩子们小跑着回了建筑物里。千鹤子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关心,停留在原地。
带有雨的空气是湿润的。草木和泥头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只要再向后靠一些,就能感触到斑驳不平的树木的痕迹。
她确实离开了。
这是真正的外部。因此,那个狭小的世界马上被退化为了更不真实的存在。
尽管如此,她还能清晰地想起他的低语和微笑。对环境的印象被挤压得越朦胧,曾切身体会过的细节的痕迹就愈发深刻,乃至于任何细而微小的感触,吻的温度、空气。
过了一会,撑着伞的森从设施中出来,走向她的方向。
因骤雨而变得湿润的草地上,有着一不小心就会误认为是石头而踢开的蜗牛在爬动。
“淋雨对你的身体不好,回去吧。”他温和地说。
“是对‘现在的身体’,所以我想没关系。”她回答。
水珠甚至没能在黑色的伞面上产生蜿蜒的行迹,只是像露一样凝在表面。
他们不作声地站了一会,接着森开口了。
“为什么要对太宰君执着到这种地步?”他保持着撑伞的姿势,“在我看来,他对你做的事情是无法原谅的。这一点他本人应该也最清楚不过。
极限环境中建立的情感,本质上是支配的一种。不管他对你持有何种情感、做了什么,都无法成为免罪符。从诊治者的角度来说,我能给出最好的建议就是不要再与他相见。就此离别,也不去沾染将要到来的死。”
“您也知道这件事啊。”千鹤子平静地说,“明明他说要把这当作秘密。”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是死人啊。”他用难以揣测的语气回答,“而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从某一刻开始他就一心这么做了,因此我能明白不同。过去,那是个将死视作深潜中的换气的少年,而现在手段则成为了终点。”
某种程度上的悲剧是能够在发生前被预兆的。清楚选择什么有利,而什么又必将招徕不幸与苦难。过去他曾经无数次目睹这样的局面。
正因如此,才知晓有多么难以阻止。他本已经放弃了。
“……蛞蝓。”
她突然说。
“嗯?”
看着地面。
在脚边静静地伏动的虫,像是被遗落的螺壳。
“蛞蝓,一生都只能活在潮湿的地方。
没有壳,被太阳晒了或者撒下砂糖就会干瘪地死去。又脆弱,又阴暗……明明不管是阳光和糖,对世间大部分生物而言都是有益的东西。”
她说得很慢,过于跳跃的话题致使组成话语需要更多思考。森静静地等待她说完。
就算置身阳光下,看起来也并没能属于明亮的世界。避雨的植木外,太阳炙烤着雨后垂折的湿润草地,因而年轻女人站立的地方有了更强烈的阴暗。
那份阴暗为她酝酿出梦一样模糊的空气,是和现实错位的氛围。
只需要少许。
对他人而言不值一提的必然,理所应当的事物,可以轻易地令它痛苦。
“森先生会因为行为被从义理上否定了合理性,就不去做某事吗?”
“这个嘛。”他说,“不会。——虽然现在不应该这么说。”
“那就足够了。”
背靠了树荫。
虽然始终都很焦躁,但把这些事说出口时,却意外地平静。从纷乱而没有头绪的言语的线头中,似乎也在寻找自己真正的想法。
“那个人……明明自己就是这样的生物,却还要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我。”
这是不属于千鹤子的世界。
好的东西、坏的东西、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过去——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还是个恶趣味的地方。在这里能谈得上无法割舍的存在的就只有一件。只要在他身边,就还知道呼吸的方法。
即使那是扭曲的生存方式,也认为在一起很幸福。
“他想要死去。对我说,我没有他也能活下去,迟早会对此释怀。我并不像他那样彻底到了另一侧,所以也许是那样。也许那样是正确的。虽然很不甘心。
“但我并不想被治愈。如果正确的道路需要就此放弃他,就不想选择正确。是错的也没关系。不这么选择,我也一定无法忍受。况且……”
停顿,然后用听起来有些明快的声音继续了。
仅有这一刻,她流露出的是少女的声音。
“——对我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至少该报一箭之仇吧。”
对于自己正走向什么样的道路有所自知之明。
向或许会迎来的结局,如今也只能说别无他法。摆在面前的所有选项,现在看来都只是通往不同的苦闷。既然如此,情愿选择反抗得最为激烈的一种。
如果无法阻止、注视了他的死,她一定会崩溃。而在毁灭的道路上,除非存在会发生的奇迹,否则都不可能扭转结局。但奇迹之所以为奇迹,就是因为那是近于不可能发生的事象。奇迹从未在她身上发生过。
……不。或许存在。假如把和那个男人的相遇视为这样的东西。
从未真正诉说爱语,自虐又伤害了她的男人。
比起复仇,觉得自己的行为更像决心践行的约定,是只为了直面向他的证明。若能做到就好了,若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