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的夜晚气温骤降,与白日有如处于两个季节,带着沙砾的寒风打在脸上,似锋利的刀刃,刘喆站在城墙上,板着脸眺望城墙外不远处匈奴驻扎的营帐,一身玄铁铸就的铁甲使他看起来愈加冷肃。
沉厚雄壮的沧州城被漫天黑沙笼罩,整座城寂静无声,刘喆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如雨点滴滴落地般的鼓声如约而至,匈奴开始集结,预备新一轮的攻城。
然夏军早已在各自的岗位上等着匈奴了。
不多时,一枚又一枚的投石接踵而至,砸在城墙上发出惊雷一般震耳欲聋的响声,然砸在城墙上巨石碎成万千碎片,对城墙的伤害可忽略不计,但若是砸在夏军之中,则会让几十名守城将士转瞬毙命。
箭楼上弩手瞄准着已爬上羊马墙的胡兵,矢不虚发,将云梯之上一个又一个企图攀上城垛的胡兵射进万丈深渊。
轰隆,负责滚石的步兵从城楼上推下一块块与人一般大小巨石,巨石沿着城墙落下将一架又一架云梯带着人碾成齑粉。有些胡兵躲过了滚石,却又没躲过倾注下来的沸水,被烧得遍体鳞伤。
匈奴士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伴着塞外呜呜咽咽的风啸。更显得凄厉诡谲。
夏军见匈奴单方面被他们碾杀,不由得士气大振,刘喆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然这口气刚呼出胸口,就又一口气悬上心间,只见一颗冒着浓浓黑烟的火球被抛上女墙,夏军还未得反应便见火球炸开,声音发聋振聩,整座城墙仿佛都抖了一抖。
这只是开始,紧接着,无数火炮朝着城墙上的夏军攻来,首当其冲的便是负责滚石的步兵,火炮将他们被炸得四分五裂,空气中凝满了血腥之气。
刘喆眼睁睁看着那群方才还在生龙活虎骂着匈奴的士兵在他面前被轰成了一堆尸块。
要不是还要装平远将军,他应该已经跪倒在地嚎哭不止了。毕竟,无论如何,他前半辈子遇见过最大的困难都只是高考而已。
“将军!快躲进来。”肖镇孙在城墙的角楼里呼唤着他。
刘喆还在发愣。
“哎呀,将军,”肖镇孙冒着被火弹砸中的风险冲出角楼把他拉至安全位置。
然他能躲,步兵却不能躲,即使火弹攻势愈加凶猛,他们仍不乱队形,哪里被撕开一个口子便迅速踩着战友的尸体上前弥补空缺。
“炮兵呢,我们的炮台为何还不启动?”刘喆甩开肖镇孙拉着他衣袖的手,双眼有些发红道。
“炮台一直在运转,然对面炮车太多,我们炮台的火力完全压制不住!”肖镇孙声音嘶哑,当初延州失守也是如此情况,匈奴不知哪来的这么多火药供给,他们完全招架不住!
怎么办?刘喆如坠冰窟,他希望若是真正的平远侯在此就好了,这样,便能有办法,城头奋战的将士也许就能少死一些。
高考题做不出他还能复读,然城门若是没守住,整个沧州城的百姓与将士死在胡骑刀下,他焉能再将他们复活?
极致的环境下,人往往能激发一些特殊的天赋。
这世上没有不能破的局。刘喆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匈奴的炮车多于护城河外,如此远的距离下要将炮弹准确抛至夏军的阵营,则需要巢车的提前观察与预测。
巢车!
“吩咐炮兵,炮台瞄准匈奴军方后头的巢车。”刘喆的声音铿锵有力,瞬间安抚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巢车!对,没了巢车匈奴便不敢轻易使用火药,否则,火弹极有可能砸至他们自己的云梯上。”肖镇孙手忙脚乱跑出角楼吩咐去了。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肖镇孙前脚刚走,一通讯兵后脚又至。
他还未走近刘喆,便扑腾一下跪倒在地。
“将军,不好了,东面城墙……被匈奴的火炮轰开了一个口子!”
“什么?!”
角楼中的众人皆是一惊,城墙破损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所有人都是一副面色灰白的死相。
刘喆十八年来第一次感觉肩上责任如此之沉重,他就像那被拔苗助长的秧苗在逆境中被迫一瞬长大。
他当机立断开口:“燕指挥使何在?”
“末将在。”一直站在最角落阴暗处的燕子安走了出来。
“你带领神锐军火速赶往东墙破损处,誓死捍卫沧州,不让胡军踏足沧州半步。”
“末将遵命。”
待燕子安走后不久,刘喆犹豫了一瞬又道:“陈参军何在?”
“末将在。”陈太情半跪。
“你带领新一军辅助燕子安,”刘喆顿了顿道:“若有任何异样,立即斩燕子安首级。”
“是。”陈太情有些疑惑的望向刘喆,欲言又止,然最终未提出异议。
护城河外,呼延邪的弟弟呼延瓒抬起有着多层褶子的眼皮,如同秃鹫般的眼瞪着远处城墙。
他喃喃自语:“夏军的炮台如何停了?!”
呼延瓒有种不祥的预感,突然,他恍然大悟,大喊起来:“不好!掩护巢车撤至后方。”
然晚了一步,大夏的炮台早已调转好位置对准巢车发射霹雳弹。
匈奴的巢车被销毁殆尽,方才还稠密的火弹雨顿时偃旗息鼓。
朔风凛凛,浓浊的云层被吹开,塞外亮如镜面的月亮照开了被硝烟笼罩的沧州城墙。
城墙上走几步路便是火焰,尸体,刘喆觉得,人间炼狱大概说的就是如此了。
但大夏的军旗却奇迹般在凶猛的弹雨中幸存下来,一束月光照亮红旗,神圣而使人生畏。
“誓死护我大夏疆土!”
城墙上不知哪个方位,有个人突然大吼道。
一瞬间,其余各方皆追随喊道:“誓死护我大夏疆土!”
“誓死护我大夏疆土!”
将士们的喊声长久不绝,环绕在整个沧州城的上方,不少害怕的躲在床下,柜子里的百姓听了喊声都走了出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将功败亦是万骨枯。
刘喆走出角楼,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