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虽然是历史系出身,但并非什么都知晓,鸠摩罗什对于佛家的人来说意义重大,乃是类同尊者一般的存在。 据说他是最接近佛陀的人,能得到这样的评价,绝非等闲之辈。 但在叶安眼中只是他用来刺激空空和尚的手段而已。 玄诚子看着桌子动荡,一手抄起了桌上的糖醋里脊,一手竖起手指道:“第二次了,修佛之人解脱六道,心静如水。 鸠摩罗什身如污泥,心向莲花,你被少年人一激便如此,如何修佛?” 空空和尚气喘如牛的坐下:“小小年纪,寥寥数语便可破我修行静心,小友当真是灵根惠果!” 叶安微微抬了一下眼皮,便继续吃饭不再理睬空空和尚,已经“露了像”,招数就不灵了。 他心中有些失望,想要让眼前这个和尚打破自己修行之心,看来光靠外部的刺激是不太可能的。 这样的小手段用一次可以让空空和尚遍体鳞伤,用两次让他暴怒失态,但却没有办法用第三次。 他的状态明显回到了叶安刚刚在上清宫门口与他相遇的模样,潇洒,随性,得了大解脱,这是唯心主义者的最好状态,也是叶安最不喜欢的状态。 佛教讲究的是“心生万物”,说到底便是唯心主义。 所以他们超脱的方式非常特别,便是以心中的解脱作为唯一途径,只有所谓的“放下”才能无限接近解脱,甚至是成佛。 但人身在世上有几人能够放下?所谓的放下又到底是什么? 可笑的是,这东西不是宗教问题,不是修行问题,而是一个非常难以界定的哲学问题! 在叶安看来,佛门之中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些追求大解脱的人,都是傻子! 放下七情六欲,那还是人吗?放弃了所有东西去追求大解脱的同时,还算是放下了吗?既然放下又何必求追求解脱? 所以自从乔达摩悉达多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成佛了………… 叶安只能说,好大一张饼,好大一陷阱。 修佛之人不会得到任何东西,相反他们会在其中苦苦挣扎,蹉跎岁月。 那些说“放下了,大解脱”之人,恐怕都是对自己一生追求最后醒悟时才发出的无奈叹息吧? 对于眼前这个胖和尚,叶安还是充满同情的,一旦心中出现同情,眼神自然就不一样了。 于是在叶安眼中,空空和尚便是“二师兄”一般的存在,胖胖的,蠢蠢的,挺坏的,又憨憨的,最终挺可怜的。 饭桌上的交锋算是彻底结束,叶安恢复了之前的平和模样。 盏儿明显感觉到他对空空和尚的不同,铁二也能抢夺回属于自己的条凳,他刚刚当真被眼前这个大和尚给吓了一跳。 本以为自己是无遮拦的好汉子,谁知大和尚暴怒的时候,自己却是肝颤的厉害。 他哪里知道,佛门也有自己的金刚护法,也会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 空空和尚的法号挺有意思的,所谓空空便是心空空,腹空空。 这是一种自嘲,也是一种追求,以法号明志乃修心之人的普遍做法,只不过空空和尚仿佛没有向自己志向努力。 看似潇洒随性,实则心思缜密,心中所思所想怕是多的数不清。 至于腹空空……看着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叶安实在不觉得他能做到。 上清宫中恢复了之前的清静,叶安在这里算是安顿了下来,开始了作为一个道士的日常生活。 说来可笑,叶安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当年高考过后的模样。 现在的他有些无所事事,只是等待着来自皇宫中那个最为尊贵女人的召见,当然还要去拜见两位长辈。 上清宫是难得的清修之地,东京城这般繁华的地方,能有这一处清静之地算是来之不易,这里的道士自然也是修道之人。 并给给了叶安非常不同的感觉,因为他看到了盘腿坐在粗壮树杈上的道士,看到了在亭子顶上打坐的道士,以及拿着蒲团从自己身边走过并坐在上清宫中央空地上的妙真。 似乎上清宫中的道士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没有那么多的忌讳,没有太多的束缚,怎么舒服便可怎么来。 当然叶安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规矩和底线,否则妙真小道士便不会在东厨给自己讲授《孙真人卫生歌》了。 佛门追求的是大解脱,要约束自己,摒弃七情六欲,最后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而道家则是追求寻觅大道,追求的也是虚无缥缈的大道,那大道存在于何处呢? 道家认为大道无处不在,所以应当去体验这个世界,去感悟这个世界,所以道教对世俗并不排斥,认为人活着就是天道的规矩,天道的指引,甚至连人的本身都是天道的一部分。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玄诚子站在太虚殿的台阶上,声音在上清宫的庭院中回荡,每当讲经的时候,叶安总觉得这个便宜师傅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声音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禅意,让人听着很舒服,也有所开悟。 这话其实并不难听懂,意思便是老子在描述大道,但却又说大道难以描述,只是说出他自己认为的大道而已。 “此乃老君悟道时的感悟,尔等且不可以其为定式,否则便陷囫囵之中!” 所谓的“大”不是形容词,而是一个“名”,至于“道”则是一个代表虚无缥缈却真实存在那个东西的“字”。 于是现在的叶安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大道,不是指大的道………………